借阅了泰安市的一些资料,查找了《雍正应城县志》,一位“橛子”的形象出现在我眼前。
张迎芳,字畹伯,应城县毛河乡人,出生于明末那个时局动荡、饿殍遍野的年代。清顺治三年(1646年)乡试入闱,顺治十六年进士及第,步入“无日不风波”的官场。在做过三个县的县令,几经颠簸坎坷后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被擢为山东泰安知州。张迎芳为官清廉,不畏权贵,所持操行唯一个“怪”字即可囊括,一种耿介峭直的怪,有时怪得让人心颤。
守着五岳独尊的泰山,泰安知州历来是个肥缺。不说皇帝御驾亲临封禅,就是达官显贵朝山祭拜也是收刮民财、巴结上司的不尽机缘。偏偏张迎芳是个不谙世故的“橛子”。上任伊始,他即在衙门上下无所顾忌地叫嚷:敬山的太多了,还是官敬官出钱,民敬民出钱的好,我们这些人不过多多黄沙铺路、净水扫街而已。上任第二年,清廷宗人府总管李廷松奉旨朝山祭祀,先遣官到泰安对张迎芳说,要多押大船到汶河边伺候。张迎芳说,眼下汶河水枯,届时我到汶河边埠阳庄背李大人过河便是,至于其他人等如何过河,悉听尊便。先遣官又索要猪羊若干送护卫营备用,张迎芳把脖子一仰说,我就是猪,我就是羊,请把我宰了犒劳各位弟兄吧。先遣官迅即如实上报当局。当局咬着牙说,真是个橛子,拿钱租船买羊去。后来,当地老百姓在埠阳庄汶河边立一石碑,刻“张公渡”三字,传为张迎芳背官过河处。
张迎芳在泰安任知州九年,很少升堂办案。他经常骑一头毛驴,携一张狗皮毡子,到泰安各地明察暗访,处理诉讼。每到一处,就把毛驴系在树下,命地保高声叫唤,州官来了。老百姓便蜂拥而至,或找他申冤,或求他作主。他当场一一处置。每遇难题不决往往当众自己掌面,常常使地方官员哭笑不得,不敢懈怠。有一天,他来到崔家庄十王殿场,系好毛驴后,命地保鸣锣示于村民。一群儿童以为来了耍猴戏的,争相围观,结果仅见一老头席地而坐,便问,耍猴的,你的猴呢?儿童们大笑而散。到晚上,张迎芳便借宿当地人家,铺开狗皮毡子就睡,天明卷起狗皮毡子拱手即走,年复一年传为佳话。后来崔家庄重修十王殿,在重修纪念碑上还隆重地记述了这些事情。
张迎芳从任河北玉田县令到泰安知州,有十二年没有回老家。有一年,他的夫人带儿子从湖北应城到泰安探亲,一家人团聚有说不尽的欢娱。他对妻子说,你帮我做饭吧,还是家乡的规矩,一日两餐。上午事毕过早,玉米糊糊;下午掌灯吃饭,馒头煎饼。过了月余,妻子见张迎芳生活十分清苦,娓娓劝道:你在外为官多年,怎么连一点积蓄都没有,听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钱,你不替我着想,也要替儿孙们想想,该给他们置点产业了。张迎芳勃然大怒地说,这不是要我贪墨吗!依规须领杖刑。他要衙役们责打妻子二十大板,衙役们谁也下不了手。儿子跪下哭求父亲,愿意以身替母受刑。张迎芳不允。他亲操法具,痛打了妻子二十大板。刑毕,妻子拉着儿子哭着离开泰安回了老家。临行她说,你我恩断义绝,形同路人,生不相见,死不相逢。
康熙二十九年春,张迎芳死在任上。张迎芳死后,人们感念他与老妻生不同衾,刑杖而别,凑钱千里迢迢护送他的灵枢回应城毛家河安葬,和着冥钱,将他的狗皮铺卷一起烧给了他。第二年,泰安当局在泰安旧城西门瓮城内为张迎芳建了“张公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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