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疑云密布的案件贯穿了2010年年末,一个为土地上访6年的乐清寨桥村前任村长钱会云被一辆工程车碾断了脖子。钱云会成为2010年最悲剧、最知名的维权人士。
村民数次下跪喊冤,他们求助于青天、媒体等一切他们眼中认为有指望帮助他们的人。此次事件仍在发酵,政府的做法饱受诟病但好于以往,起码允许三个公民调查团前往,并且向社会提供了部分证据。
即便如此,政府仍然无法增强公信力,在事发之时当地政府的处理简单而粗暴,事发之后没有对钱会云的六年上访、三次上访进行探讨与反省。
一场巨大的利益盛宴让权贵资本主义横行的猜测无法休止,也成为钱云会事件中政府始终无法建立公信力的根源。
乐清村长案显示中国经济三大顽疾。
第一,以低价剥夺农民土地,目前的征地制度存在重大的制度性缺陷。
当地政府部门12月29日晚通报会首次通报了寨桥村征地情况,根据通报材料所述,浙能乐清电厂工程厂区范围征迁涉及乐清市南岳、蒲岐两镇12个村庄,征地总面积3365.4亩,其中耕地325亩;寨桥是其中的一个村,征林地213.8亩及小部分国有滩涂;2004年4月9日,乐清市国土资源局与寨桥村签订了协议,安置补偿款为3800万元。寨桥村将近3676名村民,人均可得到补偿款1万元左右。而村民代表向当地政府提出,要“将安置补偿费提高到人均10 万元”。
征地补偿费长期以来被人为压制在低位,导致数十万亿的农村资产无偿进入政府主导的领域。以杭州市的征地标准为例,2002年至2008年底实行的原标准规定,征地补偿费由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地上附着物补偿费、青苗补偿费四项费用组成,并在征地补偿时以“打包”的形式直接支付给被征地村。从2009年 1月1号征地区片价只包含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两项;青苗和地上附着物补偿费,则遵循“有苗补偿、无苗不补”的原则。在补偿标准方面,新标准除山林统一提高2万元/亩外,其余各级、各类土地提高了3万至10万元/亩不等,且另行补偿的青苗补偿费、地上附着物补偿费尚未计算在内。安置补助费从原来的每人3 万元提高到4.5万元。
由此可见,钱云会所处的寨桥村补偿费用不算低于平均标准,只能说,是政府征地的标准过低,剥夺了农民的生路。
乐清市集体土地征收相关规定显示,土地补偿费和安置补助费按2∶4∶4比例分配,即20%留村集体、40%由村集体统一用于支付村民社会保障费用、40%发放给村民。土地价款中包含基础建设费用、黑色成本等,行政成本过高进一步抑制了农民的财富生成之路。
从2003年商品房市场大干快上以后,浙江的土地商品市场价格疯狂上涨。农民看的是市场标准,政府看的是文件规定的标准。土地剥夺不改变,今后因为征地导致的血腥事件会越来越多,事实上,除了浙江以外,各个省市等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征地暴力事件。征地者与被征地者积怨日深,终于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第二,在城市化进程中,村民被剥夺了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力,人为制造需要制度保障的城市贫困阶层。
寨桥村位于蒲岐镇东北,全村共有900户,3676人,耕地750亩,滩涂35公顷,人均年收入9000元左右。村民原本可以通过养殖业和小本经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土地被征后,当地村民原有的生活方式被彻底改变,村民们提供的材料显示,这次征用的土地面积占到了全村土地总面积的67.6%,被征用的土地、山地、滩涂收入占全村总收入的96.78%。土地被征用后,全村剩下的人均耕地仅为0.19亩。
包括钱会云在内的大多数村民不可能顺利融入城市化进程,他们大多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而是通过市场化与城乡一体化通过小本经营过上了小康生活。现在土地被剥夺,区区1万元的补偿根本无法保障未来的生活,目前的小康村民将成为未来城市化进程中的赤贫阶层。赤裸裸的剥夺被包裹在温情的提高农村保障费用的面纱之下,村民的最大的一宗财产被剥夺,被系在政府的保障体系上艰难求生,从小康倒退回贫困的概率极高。
第三,大型项目成为公益性征地的借口,村民要求获得土地收益的努力往往成为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悲剧。
寨桥村被征地用于浙江省重点项目浙能乐清电厂,该工程是浙江省“五大百亿”重点工程和电源建设“三个一千万”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浙江省能源集团有限公司控股建设,工程动态总投资108亿元。
2003年8月,为缓解“电荒”问题,浙江省政府批准在乐清市南岳镇建设浙能乐清电厂,此后的一连串动作直到国土资源部无视工程先上车后买票现象大部分同意了浙能乐清电厂项目的建设用地请求,都在以特定的方式显示,不管村民怎么上访,工程都会上马,一切要为重点工程让路。工程的发展印证了这一点,在各地大干快上的重点工程中,隆隆的机器声碾过了村民的诉求,而浙江浙能乐清发电有限责任公司的大股东浙江省能源集团公司、中国龙源电力集团公司、温州电力投资有限公司、温州电力开发公司、华峰集团分别按51%、23%、10%、9%、7%的投资比例出资建设,将在市场化进程对能源的需求收获红利。
乐清村长案显示在长期的政府主导投资过程中,尚未形成一套完整利益分配机制,而资源日益匮乏与货币购买力的日益下降,已经让财富争夺更趋激烈,赤裸裸的掠夺与被掠夺过程,赤裸裸的暴力屡见不鲜,以往的制度注定难以为继,社会成本居高不下。
以为钱会云之死会成为反抗停止的象征将大错特错,相反,钱会云之死以及社会行动以极其浓重的象征意义,为粗暴的发展模式划上了社会学意义上的句号。
注:温州曾是市场经济的热土。
这里正在变化。
仅2004年前三季度,温州上下推进“一号工程”,引进141个省外投资项目,其中制造业项目就有127个,超过项目总数的90%,其中多涉及能源、汽车、石化、机械制造、地产等“重化工”领域。
温州离我们心目中的民间市场经济渐行渐远,并且温州游资广受诟病,无处可去。
注意到披露的当地村民,似乎均未受过太高的教育,他们无法从资本密集型的重工业化中获利。而权贵资本将剥夺他们的日后生存空间。
一直在想我国台湾地区的土改,实在让人感佩。
有人在文后追问,征收林地怎么会改变养殖业,到当地一看便知。
据悉,寨桥村的临海区域,是火电厂所及临港开发区所处位置。
原文题目:乐清村长案:村民是否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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