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彤：「政治體制改革」就是政治體制不改革

有人說十六大是「舉世矚目」的大會，也許真的可以這樣說。但「舉世」之所以「矚目」於十六大，顯然出於對中國今後走向的關心，未必有興趣欣賞這塊功德碑。人們希望有根有據弄清楚，中國共產黨到底有沒有啟動政治改革的誠意，十三億人能不能免於再遭文化大革命和六四鎮壓的恐懼，中國的官僚經濟能不能在民主和法制的制約下和世界接軌，中國能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人民共和國，變成世界和平的透明的積極因素。

現在十六大終於結束。它宣告又要「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了。看來，這個舉世矚目的疑團似乎得到了肯定的解決。然而，十六大關於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套又一套的諾言，實在令人耳熟。把十六大報告的第五部分和五年前十五大報告的第六部分細對照，就能發現一個奇蹟：五年前提出的政治體制改革任務，五年後又被改頭換面端了出來。兩者必居其一：要麼，十五大確定的政治改革已經實現，那麼十六大報告一定出於糊塗人的手筆，居然把已經實現的東西當作奮鬥目標；要麼，十五屆中央委員會沒有進行政治體制改革，以至十六大不得不從零開始，重申前令。十六大報告主筆者的智商應該沒有問題，我們只能承認十五屆中央沒有進行政治改革這個鐵的事實。可是又出現了一個奇蹟：這個拒不執行十五大決定的十五屆中央委員會，分明得到了十六大的肯定。請看十六大《關於十五屆中央委員會報告的決議》：「大會高度評價十五屆中央委員會的工作。」十五屆中央把十五大要求束之高閣，卻使十六大感到欣慰和滿意！由此只能得出兩點結論：

十五大提出的政治體制改革本來就是不誠實的。十五屆中央委員會置之不理完全符合本來的意圖因此得到高度評價。

十六大重提政治體制改革同樣是不誠實的。十六屆中央委員會如果繼續不搞政治體制改革，很有可能繼續得到高度評價。

十六大和十五大兩個報告，都給政治體制改革規定了鐵的前提。五年前說：「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繼續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五年後的報告同樣說：「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繼續積極穩妥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中國現在的政治體制本來就是一切領導權力歸於共產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正是堅持共產黨的一黨專制。在堅持原地不動的前提下奮勇前進，當然是奮勇不前進。在堅持一黨專制前提下推進政治改革，當然是政治不改革。

三個代表喜歡創新。十六大報告裡有一句創新的話：「黨的領導是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根本保證。」請人民聽著：你想當主人，你就必須服從我的領導；你不服從我的領導，我就保證你當不成主人。這種創新，和文明世界接不上軌，令人嘔吐，令人窒息。

十六大也講文明。它破天荒講了政治文明。請聽：「借鑒人類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絕不照搬西方政治制度的模式。」前半句剛透出一絲曙光，後半句又回到了黑暗年代。作為前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和中共中央政治體制改革研究室主任，我敢作這樣的判斷：在中國，盤問「姓資姓社」的經濟改革，一定是經濟不改革；同樣，盤問「東方西方」的政治改革，一定是政治不改革。明不搞政治改革，偏要宣稱「推進」政治改革。這種文字遊戲，放在魔術團的節目單上，可以譁眾取寵；寫在政治宣言中，除了自我毀容，還能起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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