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盈利挖空，将债务和包袱留给社会 ——三峡工程体制改革的实质

２００３年１１月１９日，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在中国上海上市，欧洲日报在头版头条以“三峡工程成功上市”为标题予以报导，而国内媒体则十分低调报导了这条消息。两年多前，在欧洲和美国就传递这这样的信息∶三峡工程股票要在海外上市。最后，三峡工程股票还是在中国上市。

根据中国官方的报导，中国经济连年以高速度增长，但是中国股票市场的发展却是“背道而驰”。中国经济学者萧灼基分析，从２００１年６月至今，上证指数从２２４５点跌至２００３年１１月的１３００点左右，下跌４０％，这使广大股民８０％被套牢，并导致流通股票市值缩水６０００亿至７０００亿，中小股民损失严重。三峡工程股票此时上市，实属最
不佳的时机。

为什么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要在这个时候上市，这是因为三峡工程目前急需大量的资金。证卷分析师周林说，“许多投资者不想拨出新资金，于是将手中其他股票抛出，用于购买”长江电力。”。“三峡工程成功上市”对整个股市来说，并没有获得新的投资，但是对三峡工程个体来说，却获得了许多投资。

一、你能知道一个婴儿生下来后需要多少钱吗

三峡工程是文化大革命之后中国第一个通过可行性论证报告而上马的巨型工程。１９８６年钱正英出任可行性论证领导小组组长，１９８９年完成论证报告。１９９２年４月，全国人大通过了三峡工程提案，关于三峡工程的造价，报告中有三个不同的数字∶１５７亿，５７０亿和１９０９亿（均为１９９０年底价），包括枢纽工程（大坝建设和发电机组等）、输变电工程、移民三大部分。据说１５７亿动态投资，５７０亿是静态投资，１９０９亿是方案比较中使用的造价。至于动态投资和静态投资的区别，专家后来是这样解释的，动态投资是计算利息的，静态投资则不计算利息。这也可以算是有中国特色的计算方法。

１９９３年７月批准三峡工程初步设计时就把三峡枢纽的造价从２９８亿元提高到５０１亿元，移民费用从１８５亿元提高到４００亿元，而输变电工程则不再计算在内。１９９５年工程造价上升到９５０亿（静态投资额），动态投资额超过二千多亿元。为什么三峡工程的造价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一些专家总是以静态投资额和动态投资额之间的计算方法上的差别加以解释，听后大家还是不明白。

不久之前，一位记者采访了三峡开发总公司负责人，又提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三峡工程造价从人大批准的５７１亿元上升到二千多亿元。这回这个负责人比较干脆，说，你能知道一个婴儿生下来后需要多少钱吗？！

三峡工程造价从人大批准的５７１亿元上升到二千多亿元，说明了三峡工程可行性论证报告的质量。早在１９８９年原中国银行副行长乔培新对三峡工程的造价有这样的评价∶根据他的经验，三峡工程的最后的造价，应该是论证报告所提供的数据的４倍到５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年乔培新的评价是十分中肯的就拿三峡工程中的移民费来说，１９９５年９５０亿的静态投资额中包括了４００亿移民经费，用于１１３万移民的安置。当时中央政府和湖北、四川两省签订包干合同，包干给两省的移民经费，多余部分不用归还中央，短缺部分中央不予增补。据报导，到２００３年６月三峡大坝蓄水之前，湖北和重庆共安置近７０万三峡移民，共花费移民费３９０多万元。也就是说，４００亿的移民经费基本用完。现在湖北和重庆起码还缺少安置４３万移民的经费。

又根据原中国水力电力工程研究院总工程师陈实最近发表的文章揭露，三峡工程的真实移民人数为１８０万，而不是公布的１１３万。移民人数113万是按照水库的水面是平的、没有水利坡度计算的。而实际上只要水库中的水在流，水库的水面就是斜的。这一点，在今年黄河三门峡水库对渭河水灾的影响就能清楚地看到∶三门峡坝址处的水位是海拔３１６米，潼关水位是海拔３２７．９４米，两者高差１２米，三门峡坝址到潼关的距离是１００公里。而潼关水位居高不下，正是造成今年陕西惨重洪灾的主要原因。长江三峡水库长６００多公里，只要很小的一个水利坡度，就会造成上游水位上升，使淹没范围扩大，移民人数急剧增加。１８０万移民和计算移民１１３万，两者之间的差别可算大矣。按照三峡工程移民１８０万计算，目前安置了７０万，今后还需要安置１１０万，但是计划的４００亿移民安置费已经用完。

最后还要指出的是，三峡工程的一部分资金并没有计算在工程总造价之内。由于三峡工程对社会、经济、生态环境的许多严重的负面影响，国家、社会必须拿出许多资金来采取各种措施，以减轻这些影响。如在三峡地区为移民子女盖学校的资金，为弥补三峡水库淹没企业造成地区经济结构的问题，都没有计算在三峡工程总造价之内，是由全国各省市“自愿”支援三峡地区的，这部分资金总额已经超过１００多亿。又如为保护三峡水库水质的３９３亿元投资，为了减轻地质灾害危害的投资（最近两年已投入４０亿，未来需求更大）……如果把这些投资计算在内，三峡工程的实际造价将超过３千亿。

欧洲日报在“三峡工程成功上市” 一文中说∶“中国政府在这一工程中投入了２４５亿美元。”请注意，报导使用了完成式，就是说，中国政府在三峡工程中已经投入了２０３０亿元（按１美元＝８．２９元人民币计算）。但是从工程进度来看，目前三峡工程只安装了４台发电机组，还有２２台发电机组需要付款、安装，还有１１０万移民需要安置，还有右侧的大坝段需要建，还有升船机要建。

二、三峡工程资金的来源

人们会问，三峡工程的资金到底来自何方？建造三峡工程的资金来自下面几方面∶

１、三峡工程建设基金
２、葛洲坝工程的发电收益
３、三峡工程发行的国债
４、国内银行贷款
５、国外贷款（三峡工程购买国外设备如发电机组时，对方所提供的贷款）

到２００３年６月为止，三峡工程建设基金是三峡工程建设的最主要的来源。按照国务院的规定，自１９９２年开始在全国电网征收０．３分／度的三峡工程建设基金（扶贫地区及农业排灌用电除外）。１９９４年起征收标准改为０．４分／度。１９９５年起，在原征收基金的基础上，对三峡工程直接受益地区及经济发达地区，将征收标准提高到０．７分／度。目前，平均每年有超过１００亿的三峡工程建设基金支撑着三峡工程的建设。
“建造三峡工程资金是从每一个中国人的口袋中挖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

三、三峡工程一分为二

据说建设三峡工程的目标是防洪、发电、航运、南水北调等等，其实真正的目标是发电。在三峡工程诸多的子目标中，能够带来经济利益的，也只有发电一项。按照三峡工程可行性报告，工程安装２６台７０万千瓦发电机组，共１８２０万千瓦，年平均发电量８４０亿千瓦时（度）。虽然三峡工程预计的发电量大，但是与三千多亿元的投资额以及后续的社会、生态环境负担来比较，三峡工程总的经济效益并不好。

为此，三峡开发总公司的负责人提出了一个改革方案∶把三峡工程一分为二，把能够赢利的一部分切割开来，成立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据人民日报海外版２００３年１１月１７日报导∶按照国务院批准的中国长江开发总公司改制方案，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作为其唯一经营电力生产的控股子公司，将逐步收购投产的三峡发电资产。１１月１５日，国内的１０家银行向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提供３３．５亿元，主要用于收归三峡首批投产的发电机组。据欧洲日报１１月１７日报导，国内商业银行等分别在北京、武汉向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提供８０亿元贷款。欧洲日报１１月２０日则报导，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从中国发展银行共获得了４２．３亿美元的贷款。可见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完全是依赖国家银行的贷款，到股票市场上来筹集资金的。

２００３年内，三峡工程要安装的发电机组为４台７０万千瓦的发电机组，其中两台在８月份已经联网发电。现在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向银行贷款，用于收购三峡工程的已经安装的发电机组，预计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将用约５００亿元人民币的资金，收归三峡工程全部的发电机组。这个价钱与中国目前投资发电机组的平均价格相仿。

四、把债务和后遗症留给社会

由于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采用的是“购买”的手段，所以今后三峡工程的全部发电机组归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其发电收入也全部归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持有者。三峡工程发电机组的运转、调度也将服从股票持有者的利益。

出卖了发电机组后的三峡工程还剩下什么？此时的三峡工程只剩下“宏伟”的大坝，世界第一大的五级船闸，无数的债务和无穷的后遗症。出卖了发电机组后，三峡工程再也没有什么好卖的了。在三峡工程可行性报告期间，为了得到交通部门支持，水利部提出三峡船闸和三峡升船机的每年运营费用，不由交通部门承担，也不由过往的船只支付，而由三峡工程承担。这部分费用将来只能由社会承担。
在三峡工程移民大纲中提出，三峡工程将在每年的发电受益中拿一部分钱来支付给三峡移民，以弥补他们的经济损失。这部分钱，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是不会承担的，也只能由社会承担。在三峡工程可行性报告中说，三峡工程将在今后的发电收入中每年拿一笔钱来支持三峡地区的保护生态环境工程，以减少三峡工程的负面影响。这个承诺随着三峡工程发电机组的出卖，也成了泡影，三峡工程的负面影响，只好由社会来承担。

五、结束语

通过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上市，以及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向三峡工程购买全部发电机组，三峡工程又多了一个资金来源，可以解决了目前建设资金的困难。但其结果，对中国社会则是灾难性的。对三峡工程，李鹏曾学着“智取威虎山” 中的话说过∶发电机一响，黄金万两。通过三峡工程的体制改革，三峡工程的发电机组被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买走”了，那黄金万两也跟着流进了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口袋里。投资者要获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三峡工程虽然渡过了眼前资金困难一关，却成了一个无力偿还债务的大包袱。

三峡工程总造价将达三千多亿元，而出卖的工程唯一赢利部分的价格却远远低于工程的总造价，这是不合理了。建造三峡工程资金主要来自于国家开征的一个特别税 －－三峡工程建设基金，也就是从每一个中国人的口袋中挖出来的，三峡工程的经济利益是由这个投资而产生的。现在经济利益不能为社会所享有，反而还要让社会来承担三峡工程的剩余的债务和无穷的后遗症，这就不合理了！

此外，三峡工程的主体－－２６台７０万千瓦的发电机组，将是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私有财产，同时三峡水库中的长江流水也成为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私有财产，将来水库如何运转，水位如何控制，将服从这个股份公司的经济利益。而所谓的防洪、航运、南水北调等目标，只是第二、第三位的。将来防洪和发电发生矛盾，怎么办？按理说，防洪是第一位的，那么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发电损失是否要社会承担？今年陕西渭河洪水灾害大的原因之一，就是黄河三门峡工程发电和渭河防洪的矛盾。清华大学张光斗教授说，他和钱正英都赞成，黄河三门峡工程不要蓄水发电。
将来三峡工程的防洪和发电发生矛盾，张光斗教授是否也会说∶三峡工程不要蓄水发电。中国长江水电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们能否同意？

作者王维洛为工程师，现居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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