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笠先生目前在美國居住。89民運時,張伯笠在北京大學中文系作家班學習,在民運期間擔任過天安門絕食團副總指揮,天安門民主大學校長。 六四之後受到中國政府通緝,在中國內地躲藏了兩年,91年到達美國。 在接受BBC中文部記者採訪時, 張伯笠這樣回憶六四凌晨學生撤出廣場的情景。
張伯笠錄音採訪的文字記錄
我們正在籌備的時候,很多的消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說,已經開始開槍了。我記得有很多同學臉上流著血就跑到天安門廣場。有的地方開槍, 有的地方就開打了,其實張華傑當時就是挨打的, 他跑到廣場時滿臉都是血。他搶過麥克風就說 '同學們,他們,他們動真的了。 他們真打呀!他們用槍,用真子彈!'。我都不相信,那時候在廣場上我們都不可能相信。
在民主女神下面我們有個主席臺,當時我和嚴家其開始講話的時候,軍隊就已經開進天安門廣場。在那燈光下我就能看到黑壓壓的鋼盔,就像海浪那樣衝過來。所以那時候我想這可能就是最後的時刻到了。所以我就告訴同學們,我們還是根據我們過去以往的精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們撤到紀念碑去,我們等待指揮部最後的決定。最後我們就到了紀念碑。
後來,周舵和侯德建,把白色的背心脫下來舉著,就像白旗似的就走過去了,去和軍隊談判。因為畢竟侯德建還是一個有影響的歌手,新聞裡不能把他列為反革命,他屬於統戰對象,所以這時候由他出去比較合適吧。談判,當周舵回來的時候,告訴學生, 那邊說, ' 只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得撤出去。如果你不撤出去,後果自負'這時有一個很重要的決定要做,就是這幾千人怎麼辦?撤不撤?其實那時候已經是明顯的要撤了。所以說當時封從德拿過麥克風時就知道這個歷史重擔就交給他了,這幾千人的命就在他的手裡。他如果說不撤,那些人也不可能說撤。
最後燈都關掉了,燈一關,同學們都以為要開槍了,所以很多同學都擁抱在一起。 燈關掉了,麥克風也被關掉了, 封從德就用一個小喇叭說:'同學們,我們現在有兩種觀點,一種是撤,一種是不撤。我現在看不到你們, 你們就喊好了。我說 '不撤',如果你們同意就喊同意,然後我再喊'撤',如果你們同意撤就喊同意。我聽你們哪個聲音大。'
其實聲音大小就完全看你自己的感覺了。 所以當時我聽他說'不撤',那同意的聲音就非常的大, 他說'撤',又有一批同意的聲音也不小。 然後封從德那時候就做了一個很明智的決定: '我是站在最高處,我聽到的是同意撤的聲音大,所以指揮部現在決定撤退。'
同意撤了之後,他們留了一個很小的口子給我們,就像這個房間這麼寬。 當時誰也不敢先走,畢竟軍隊還在遠方。 還沒有臉對臉,看著的都是鋼盔。那麼誰要是現走,萬一一開槍,誰先走不就被先死了嗎?那指揮部的人也沒辦法,就只好先走了。
指揮部的人排成一排,包括保護指揮部的同學,也就是從北京體院的保護幾個負責人的同學,叫做糾察隊。第一二三排都是後來共產黨欽定的重要犯人,我想21個學生領袖中有4,5 個都在那邊。 所以當時我們第一排出來迎接軍隊的時候心裏打鼓,咚咚咚直跳。解放軍的槍口都對著你,那裡面都是子彈啊,那機關都上上了,手一動就掃射了。所以侯德建就過來說:'能不能把槍口抬高一點兒,對著天,好不好?'
那種感覺也非常的痛苦,我們後來就走出去了。後來他們也沒有開槍,因為我想他們也在考慮整個全世界和全國人的情緒。那個時候如果他們趕盡殺絕的話,對他們是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在我們離開天安門廣場的時候還是很平靜的。 但當我們走到六路口的時候就出問題了。
天已經亮了,一輛坦克風一樣從我們的隊伍中竄過去。當時坦克不僅僅壓,還扔出催淚瓦斯。我記得當時我們嗆得眼睛都睜不開。就聽見坦克的轟鳴聲,大概就在我後面十幾米。慘叫一片,我想有十幾個,二十幾個都是血肉模糊的。最後說是死了十一個。
責任編輯: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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