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北京時沒有給我寫信,兩個月後他返回X市駐地,寫了些信來,透露了些他在北京時的所見所聞。在此我將其中一封登錄出來,大家可以一窺戒嚴部隊的冰山之一角:
SM:
你好!
你們的學習已經踏上正軌了吧!今天是星期天,本打算到市裡去看場電影或到公園去玩玩,可我們旅卻不過星期天。因為年底全軍要大比武,所以星期天也不讓過,奮鬥60天以迎接大比武。
我們前往北京時乘的飛機是中國民航和中國聯航,到京後就住在南苑機場。因為我們是第二梯隊、後備軍,主要任務是控制整個戒嚴部隊的,哪裡需要人時就上哪裡。當時參加戒嚴的部隊也不是很穩定。他們好多在我們沒到時,只有幹部有子彈,正、副班長有5發子彈,其他人根本就沒有發子彈。我們到後他們每人發10發子彈,而我們每人卻發了130發子彈,並有命令是在執行任務中可以開槍掃除一切有礙於我們完成任務的人。當然大家的心情也很複雜,只是緊張而不是害怕。對我們來說並不怕,不像其他部隊沒有命令不准開槍射擊,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可以開槍射擊任何你所看不順眼的人。當時若我們12軍上了,肯定會血洗北京城。這是沒說的,因我們是中央軍
委的鐵拳,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根本不會讓我們上去。
南苑機場是整個戒嚴部隊的大本營。最早到京的是38軍,最晚到的是我們軍,6月4日到的。本來5月20日我們軍就到了,但因保密不嚴,整個駐X部隊的營房都被X市的高等院校(連中專也在內)的學生所圍,所有通往鐵路和機場的交通要道都被學生所阻。
這次戒嚴部隊共有11個軍,10多萬人。
我們是7月18號乘火車離開北京的。有好幾個將官來給我們送行,並和我們車箱的官兵一一握手。當時也不知是什麼心情。其中有一個是中央軍委的,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因除到我們客車車廂來外,悶罐車廂都沒去。鐵路沿途整個都被武裝力量所封鎖,安全措施是國家元首級。
好了,我只能給你談這些。本來不該談的,希望你看後把它燒掉。我畢竟還是名軍人,應該遵守國家機密,為了你我卻違反了這鐵的紀律,希望你好自為之!
XR
(1989)7.30
他的這封信我一直保留著。除此而外,我還有一隻他送給我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手錶--戒嚴手錶。表盤上沒有商標,在12點刻度下是一個頭戴鋼盔的士兵頭像,6點刻度上方有一行字:獻給敬愛的首都衛士。下面寫著:北京市手錶廠。這隻機械手錶裝在紅色的長方形塑料盒內,盒蓋上印有「贈首都戒嚴部隊 中共北京市委員會 北京市人民政府」字樣。可見「六.四」事件的花費除了彈藥費、跨地區調動運輸費、「戒嚴費」等等外,不知還有多少類似的「犒勞費」!
他在信中雖然說過「血洗北京城」的話,但是他後來對我說,他們剛到京就被告知「首都發生了反革命暴亂」、「有的士兵被活活打死」,因此情緒有些激憤。我理解他,因為當時連我也相信政府的宣傳,何況他還在更封閉的軍營中。只是在多年後我們才瞭解了事實的真相。
寄自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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