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興華被處決:中國司法公正之死?
離正式實施最高院死刑覆核制僅差4天,12月28,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維持安康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邱興華殺人案的一審判決,判處邱興華死刑,宣判後邱興華被押赴刑場執行死刑。隨著一聲槍響,之前紛擾已久邱興華是否應該進行精神司法鑑定的爭議被終結。有法律專家說,邱興華死了,民憤是平了,但中國司法公正也隨之死去。
法律界和輿論對於邱興華一案最大的爭議並非集中在其殺人的事實,而是在他是否患有精神病這一點上。
據上海《東方早報》12月29日報導,在12月8日的二審庭審中,控辯雙方主要圍繞此案兩大焦點,即對犯罪原因的認定和是否採納為邱興華做「司法精神病」鑑定申請展開激烈的法庭辯論。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不採納邱興華的辯護律師張樺提請對邱興華進行司法精神病鑑定的要求的理由是,其「未提交出有說服力的證據」。
28 日上午,陝西省高院合議庭經過半小時的庭審後認為,邱興華故意殺人目的明確,且殺人後多次躲過公安機關的圍捕,證明其是在有意識地逃避打擊。在偵查、起訴階段的多次訊問和一、二審法院審判中,其對殺人、搶劫的動機、原因、手段及現場情況均作了前後一致的供述,回答問題切題,思維清晰,無反常的精神表現。因此足以證實上訴人邱興華故意殺人、搶劫犯罪時具有完全的辨認和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故對辯護人要求對邱興華進行司法精神鑑定的意見不予採納,因此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
一審判決出來後剛開始法學界一片沉默,直到12月中旬,五位法學按捺不住了,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何兵牽頭,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賀衛方、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教授龍衛球、清華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何海波、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周澤,五位法學專家通過網路發表公開信,呼籲法庭對邱興華進行司法精神病鑑定。
12月14日坐客新浪網「法律圓桌」節目時何兵教授表示,「從媒體的報導得知檢察官懷疑邱興華有精神病,這是一審法官說的,一審法官自己說,這個案子判完了他也想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做,監獄長也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死刑犯,沒見過這麼鎮定的人,邱興華的女兒覺得父親難以理解,他妻子說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更重要的是精神病學家不斷的呼籲。從我們法學角度來說,這個人有可能患有精神病,這個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從程式的角度來說,既然有可能患有精神病就必須依法為他做鑑定。」何兵作了這樣一個比喻:「邱興華殺人,法院也能夠殺人,為什麼法院殺人我們沒有什麼太多的質疑,是因為法院必須依法殺人,如果法院不依法殺人和邱興華這個殺人犯就沒有什麼區別了,都是殺人。」
儘管如此,在距離正式實施最高院死刑覆核制僅差4天的12月28日,陝西法院仍一意孤行,在沒有司法精神鑑定的情況下判了邱興華死刑,並執行槍決。
一些法律界人士認為,儘管「民意」傾向「不殺邱興華難平民憤」,幾位精神病學家對邱興華的行為提出了疑問,但犯罪心理學家李玫瑾教授堅持認為邱興華只是變態人格,並公布了給邱興華做的兩份問卷部分內容,以向公眾證明自己的觀點。但就死刑判決的司法公正角度而言,平息這種種疑問最簡單直接的手段就是進行司法神經鑑定。而中國現今的司法醫學並非力所不能及,在法庭作出死刑判決前務必要絕對審慎,因為這畢竟牽涉到是一條生命,一旦誤判人死不能復生,屆時任何彌補都無法挽回一條逝去的生命,即便是一個有精神病的罪人。
在多名法學專家的呼籲下,陝西法院之所以仍閉目塞聽,對於垂手可為司法精神鑑定堅決抵抗,其後透露出的陝西法院對死刑審判的虛弱的信心——陝西高院惟恐萬一鑑定結果是邱興華屬於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的精神病患者,將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陷入不知道如何應對判決的尷尬局面。陝西高院在1月1日前宣布維持死刑的一審判決,處邱興華以死刑,有避開最高院進行死刑覆核之嫌。
12 月28日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周澤接受中國網採訪時表示,沒有進行司法精神鑑定,陝西高院就維持邱興華一審死刑判決,「那是不負責任的,也是不尊重被告人應有的權利。」周澤說,從程式上來看,那也是不公正的,「因為邱興華是否患有精神病的有關證據,並未被公安、檢察機關蒐集。」
為了減少死刑錯案,收回地方無限擴大的司法公權,維護司法公正,2007年1月1日起,中國一重大司法改革開始正式實施——最高院死刑覆核制,任何死刑判決必須經過最高人民法院覆核才能執行。
然而就差4天,在眾多質疑聲中,一條生命在沒有進行司法精神鑑定的情況被判處死刑。一位法律專家說,按照中國現行法律,陝西高院固然有這個權力,但是一聲槍響之後,殺人魔王邱興華是死了,民憤是平息了,但是中國的司法公正也隨之死去,但願邱興華的死能讓中國精神司法鑑定能向前邁進一步。
案件始末
●2006年6月18日至7月2日,邱興華與其妻何冉鳳先後兩次到陝西省漢陰縣鐵瓦殿道觀抽籤還願。其間,因邱興華擅自移動道觀內兩塊石碑而與管理人員宋道成發生爭執,加之邱興華認為道觀主持熊萬成有調戲其妻的行為,由此心生憤怒,遂產生殺人滅廟之惡念
●7月14日深夜,邱興華趁道觀內管理人員和香客熟睡之機,持一把砍柴用的彎刀和木棒分別到各寢室向熊萬成等10人頭部各砍數刀,致10人死亡。
●7月26日,中國公安部發出A級通緝令,懸賞5萬元緝拿邱興華
●7月31日上午,邱興華竄至湖北省隨州市曾都區萬福店農場魏義凱家,以幫魏義凱家補盆子和合夥做乾魚生意為名,騙取魏的信任。當天吃完晚飯後趁其家人休息之機,用斧頭和彎刀向魏義凱、魏妻徐開秀、魏之女魏金梅的頭部連砍數刀,將三人砍傷後,搶得現金1302元。魏義凱因搶救無效,於9月9日死亡,徐開秀、魏金梅經鑑定系重傷。
●8月2日,邱興華老家安康石泉縣後柳鎮一心村村民發現其在山間活動並立即報警,數百警民趕赴一心村對犯罪嫌疑人邱興華現身區域及周邊山脈進行合圍封鎖。
●8月19日晚8時20分許,邱興華返回其在漢中市佛坪縣大河壩鎮五四村三組租住的房子敲門時被抓獲
●10月19日,安康中院審理後當庭做出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和搶劫罪數罪並罰,決定判處邱興華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財產5000元
●10月31日,上訴期滿前的最後一天,邱興華遞交了上訴狀
●12月8日,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安康鐵路運輸法院審判庭對邱興華案二審,法庭宣布擇期宣判。
●12月28日上午9時,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再次開庭,當庭宣布維持安康市中級法院一審刑事判決的終審裁定,判處邱興華死刑
●12月28日上午9時50分,邱興華被押到刑場,9時57分被執行槍決
来源:亞洲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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