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稿】拔山蓋世霸王志 人傑鬼雄武生魂
風華絕代--楊小樓與梅蘭芳合作《霸王別姬》
楊小樓飾黃天霸
武生泰斗楊小樓
出身梨園世家, 人稱「活趙雲」「活霸王」的頭牌武生,到死也不給侵華日軍唱一句的「國劇宗師」,這,就是楊小樓。
楊小樓1878年出生在北平,8歲學藝時,腳下的鞋子十幾天就磨破一雙,十分刻苦。父親臨終時將其托付給譚鑫培,譚收他為義子,傾心教誨。22歲時,楊小樓自行挑班,隨後以武生挂頭牌,在動盪的戰亂歲月裡,支撐了長達26年,在京劇史上獨一無二。
技藝成熟後的楊小樓自成一家,獨樹一幟:他塑造的武生,動作厚實穩健,氣派威武凝重,氣概非凡。一次,京劇「四大名旦」之首的梅蘭芳大師指著《青石山》中楊小樓扮演的封神後的關平,讚嘆說:「一副天神氣概,看起來可以和唐宋名畫家的天王像媲美,從頭到腳挑不出一點毛病來,是武生最好的一個藍本。
楊小樓的嗓音嘹亮、充實,聲腔激越,念白抑揚頓挫,韻味十足。在《長阪坡》中他演的趙雲,出場前只一聲「馬來呀!」,舉座皆驚──千年前的常勝將軍在這一聲沉雄、豪邁的呼喚聲中,帶著忠勇仁義來到觀眾面前。難怪當時人稱他為「活趙雲」。
楊小樓的眼睛也運用得與眾不同,在戲中人物沒有動作或沒有台詞時總是瞇著,等到關鍵時分,猛地一睜,精華畢露,銳氣逼人,雄渾凝重中又剛直威猛,令行內人士讚嘆不已而又無法企及。
在楊小樓一生的藝術成就中,以和梅蘭芳大師合作演出的《霸王別姬》最有成就。梅蘭芳演虞姬,楊小樓飾項羽。傳奇般的歷史故事,英雄美人的主題,悲劇的結尾,彷彿將人們的心緒緩緩帶回到秦末那諸雄並起,分爭天下的年代:
楚霸王項羽在同漢軍在九里山一場鏖戰,遭遇十面埋伏。項羽恃勇無謀、不納忠言,一步步陷入敗局。當虞姬向他「勸酒」時,他猛擲酒杯,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氣蓋 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後世感慨項羽有詩云: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楊小樓把霸王的英雄氣概和壯志未酬,梅蘭芳把虞姬的悲哀無奈和忠貞不渝,在一抬手一低吟之間細細的刻畫出來;含蓄的佈景、寫意的臉譜,一點一滴的把豪情和傷感傳遞出來。在優美的「劍舞」之後,美人自刎,英雄垂淚,令人千載後依舊為虞姬唏噓,為項羽扼腕。觀者的人生經歷和劇中的悲歡離合如此默契,如此投合,當然是場場爆滿,次次壓軸。
梅蘭芳曾說過:「我在台上與楊老闆(指楊小樓)演這齣戲的時候,從未擔過任何心。手到眼到分毫不差,誰也不必管誰。但是和別人演的時候就不同了,我就要格外加著小心,隨時注意到對方動作的尺寸,否則就不會嚴絲合縫。一提著心,面目上的表情就有時不能自然,而對全劇減色。就拿霸王慷慨悲歌的一場來說吧,楊老闆唱『力拔山兮氣蓋世』那四句的時候,我和他的動作配合毫不費勁兒,當我們在臺前亮相時,我的左手一伸出, 他的右手立刻抓住我的左腕,再回過頭來轉向臺裡背影亮相時也是一樣。尺寸上的配合再好也沒有了,如此,台下怎能不報以滿堂彩呢?」
但是,如此迴腸蕩氣的唱腔卻被隆隆的炮聲掩埋,日軍的侵略鐵蹄踏爛了楊小樓的戲臺。被戲中的忠勇仁義熏陶了一生的楊小樓,既不願為五斗米折腰,更不為日本人的淫威所屈服。1936年春,當梅蘭芳為他的安全和生計著想,勸他往南邊挪一挪時,楊小樓從容地說:「如果北平也怎麼樣的話(指被侵佔),我就不唱了。」1937年當冀東漢奸殷汝耕為獻媚日軍,曾重金請他出演堂會,被楊小樓嚴詞拒絕。當北平淪陷後,楊小樓節儉度日,不再唱戲,次年春病逝,享年61歲。 他的節操和他的唱腔、劇照一起留給了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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