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6月,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上,中央民族大学的一位藏人大学生打出:“བོདTIBET藏:人权、自由、民主”的横幅(图片来源:华语青年挺藏会)
编者按:当全世界都在回忆36年前的六四八九大屠杀之时,我们不能忘记在六四前的西藏拉萨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的抗议,大抓捕和屠杀事件,寺院和佛塔被解放军焚毁,僧人们为了救火在烈焰中被射杀。
80年代末西藏的抗议与镇压
1980年代后期,西藏社会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藏人长年累月对中共统治下的宗教限制、文化同化政策、经济边缘化表达愤怒。1987年9月21日,达赖喇嘛尊者在美国国会首次提出“五点和平计划”,主张将整个藏区转为非军事的和平地带,终止大规模汉人移民,保护生态环境,尊重藏人人权并与藏区未来的地位就中国政府开展真正的谈判[1]。尽管这一倡议被国际社会广泛支持,中共外交部旋即驳斥,指责达赖喇嘛“图谋分裂国家”。
两日后,拉萨街头爆发抗议。哲蚌寺21名僧侣和平游行,举着西藏雪山狮子旗,高喊“图博独立”、“达赖喇嘛万岁”,成为1959年后最具象征性的僧侣抗议行动之一。群众迅速聚集响应,中共动用警力将僧侣逮捕。1987年10月1日,中国国庆日,色拉寺僧侣继续抗议,警方开枪镇压,多人被捕[2]。
最具标志性的事件发生在1989年3月。当月5日至7日,拉萨市区再次爆发大规模抗议,起初仅为少数僧人举着西藏旗帜和平游行,呼喊自由口号,但迅速演变为成千上万人参与的政治行动。3月6日凌晨,武警临时指挥部向各参与镇压的单位下令开始公开镇压,从6日上午9点到下午5点,武警方面就收押了近3000人[3]。
3月7日午夜,中国政府在拉萨宣布“戒严”,这是中共建政后首次在西藏实施军管政策,全面封锁信息,清查藏人抗议者,逮捕范围波及僧俗民众数千人,并调动武警和解放军镇压平民示威者。
拉萨戒严与六四镇压的“模板”效应
1989年3月拉萨戒严不仅是一次地方镇压行动,更被视作中共对异见力量治理的“先发试点”。此类“清点-排查-逮捕-消声”的模式,日后几乎原样复制于1989年6月北京的天安门广场。
国务院总理李鹏于3月7日宣布在拉萨市实行戒严,戒严期间,政府关闭拉萨所有通向外界的信息渠道。外国记者被驱逐、通信线路被切断,整个城市陷入军管之下。朝圣者和游客被遣返,拉萨街头充斥军车与持枪士兵。有藏人描述:“拉萨如同临战状态,夜里不敢点灯,白天也不敢出门。”
许多僧侣在抗议后被迫离寺,部分寺庙被强制关闭整顿。大昭寺等宗教重地被军警包围,普通市民不敢靠近。
有学者分析,“拉萨戒严”与而后发生的“天安门清场”之间高度相似。他指出:“西藏一直是中共统治的高压试验区,许多治理手段——包括宣传控制、高压军管、舆论遮蔽、线人系统——先在西藏部署后推广至内地。”因此,拉萨1989年春的镇压不应被视为边疆孤例,而是当年全国压制自由诉求的预兆[5]。
藏人学生在“六四”中的参与
1989年春,中国各地高校爆发学潮,抗议人潮中不乏藏人学生的身影,北京、成都、西安、西宁、兰州等城市均有藏人学生参与。
事实上,在“六四”发生前,西藏本地高校也已有学生站出来为自由与尊严发声。1988年12月30日,西藏大学藏文系和藏医系的所有学生联合上街示威游行,要求政府要真正落实明文规定之少数民族的各项政策。他们的口号包括:“学习藏语文、使用藏语文、发展藏语文”、“在西藏实行藏语文必须从实际出发”、“尊重藏民族的风俗习惯”、“坚决反对武装镇压群众示威”“世界和平万岁!”等[6]。
西藏大学学生沿路散发的藏中文的手稿纸传单照片/索朗多吉Handwritten flyer in Tibetan
一年后,在全国各地高校,来自西藏自治区以及四省藏区的藏人青年积极参与学运。中央民族大学的抗议现场曾出现用藏汉双语写有“藏、人权、民主、自由”的横幅,藏人学生与汉人学生并肩绝食、游行。曾有来自青海湖畔的藏人学生在天安门抗议中受伤,背部中枪。据目击者回忆:“他是在低头捡东西时背部被子弹擦过。”[7]该学生后来返回青海老家接受治疗。
在西北地区,兰州的西北民族大学是当时藏人学生较为集中的高校之一。据回忆,西北民族大学的藏人学生主动邀请青海民族学院(现青海民族大学)的同胞来兰州合办抗议活动。这些参与者事后多数遭到档案记录、政治审查、工作阻碍,部分人甚至被学校提前清退[7]。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这些藏人青年参与学运,往往带着双重处境:一方面要反对中共在全国推行的专制制度,另一方面又要承受汉人社会中“少数民族”标签带来的隔阂。在主流“国族”叙事中,他们的牺牲往往被忽略。
达赖喇嘛的道义选择与中藏断交代价
1989年6月4日凌晨,北京发生惨绝人寰的屠杀,成千上万的青年学生与市民在天安门广场附近被中共军队镇压,举世震惊。当晚,位于印度达兰萨拉的西藏流亡政府召开紧急会议,达赖喇嘛尊者在第一时间决定发布公开谴责声明。
他在声明中写道:
“中国掌权者武力镇压导致很多人失去了生命,我对此表示非常遗憾。中国领导人不接受民众的意愿和现实情况令人失望。我作为佛教徒向去世的人们表示哀悼,向遭受悲痛的亲人们表示同情与支持!”[8]
据时任流亡政府高级代表洛第嘉日(Lodi Gyari)回忆,部分官员试图劝说尊者暂缓声明以维持与中方的谈判机会,但达赖喇嘛坚定表示:“但如果我现在不说话,就没有道德权利再说有关自由与民主的议题了。”[7]
1989年10月10日,挪威诺贝尔委员会宣布将1989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西藏流亡人士第十四世达赖喇嘛丹增嘉措,以表彰他“为西藏自由和对非暴力和平解决西藏问题作出的努力和斗争”
事实上,1988年至1989年初,藏人流亡政府和中共双方的谈判沟通一度频繁。中方曾主动表示愿意在香港或北京接见西藏流亡代表。1989年初,邓小平与江泽民已委派接触渠道。达赖喇嘛的声明一出,即刻遭到中共强烈反弹。此后十余年藏中沟通全面中断,直到2002年才重启接触。
结语:铭记藏人的牺牲
当我们在2025年纪念“六四屠杀”三十六周年之际,也应铭记在这段历史中沉默或被忽略的藏人之声。西藏拉萨在天安门屠杀发生前,就已经历过更血腥的镇压;藏人学生更在六四运动中,承担了与汉人学生相同甚至更沉重的政治代价。同时,西藏流亡政府在关键时刻为谴责中共镇压学生,付出了极大的外交与战略成本。
但我们不应简单地把藏人的抗争视为“中国民主运动”的一部分。藏人有自身的政治诉求,包括民族自决和维护本民族的宗教、语言和文化,这与汉人主导的民主运动并不完全相同。铭记藏人的参与和牺牲,意味着尊重他们追求自由与尊严的选择。
正如达赖喇嘛在为六四事件中学生发声时所言:“如果我不能为他们开口,我将耻于开口谈自由与民主。”这句话,不仅是一位宗教领袖的道义宣言,也应成为所有民主追求者的信仰基石。
参考文献Sources:
1 Five Point Peace Plan
2 1987–1989 Tibetan unrest
3唐达献:刺刀直指拉萨:八九年拉萨事件纪实
5 Biao Teng《拉萨镇压与北京镇压之间的连结》,载《八九与西藏问题》,2022年
6西藏之页:回首西藏大学生举行游行三十周年
7旧文回顾:藏人为六四付出的代价
8 1989.06.05达赖喇嘛声明1989.06.05 Statement by the Dalai Lama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来源:华语青年挺藏会
短网址: 版权所有,任何形式转载需本站授权许可。 严禁建立镜像网站.
【诚征荣誉会员】溪流能够汇成大海,小善可以成就大爱。我们向全球华人诚意征集万名荣誉会员:每位荣誉会员每年只需支付一份订阅费用,成为《看中国》网站的荣誉会员,就可以助力我们突破审查与封锁,向至少10000位中国大陆同胞奉上独立真实的关键资讯,在危难时刻向他们发出预警,救他们于大瘟疫与其它社会危难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