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畫廊牆壁上的京劇劇照。（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在YouTube網上，有個2017年上傳網際網路的視頻，是程派京劇藝術家趙榮琛，自拉自唱《鎖麟囊》一段二黃慢板的演出錄像，音響效果還可以，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錄像不夠清晰，可能是河北電視臺早期製作的。
在2019年春節戲曲晚會上，青年京劇演員兼琴師周佑軍、傅希如，二人自拉自唱，共同表演京劇《桑園會》裡的一段西皮流水，二人的胡琴從拉過門到自己伴奏唱腔，演出效果，不亞於生、旦兩位演員在文場伴奏下的水平。京劇演員和琴師在完成唱腔時能配合的和諧，是因為京劇藝術的程式化，格式化和演員琴師的敬業。在京劇舞台上，我還見過其他某某演員或琴師表演自拉自唱，而本文要說的絕活，既不是武旦、武生的超常功夫，也不是醜角的矮子功，而是兩位琴師合操一把京胡，為唱戲的演員伴奏。
2012年上海舉辦的京劇晚會上，上海京劇院琴師尤繼舜和國家京劇院琴師李祖銘共同操琴，為上海京劇院梅派演員夏慧華演唱《霸王別姬》伴奏。須知，他們三人當時已經是65歲以上的老人了。
尤繼舜和夏慧華是夫妻，尤繼舜在2018年意外受傷，行動不便，而且右手無力，不能操琴。生活靠夏慧華照料。這次演出時，在台下熱烈掌聲下，尤繼舜坐著輪椅由工作人員推著登臺，李祖銘左手拿一把京胡，他與夏慧華同時登臺。工作人員搬來兩把座椅放在舞臺中央，在工作人員攙扶下，尤繼舜離開輪椅在左邊椅子上先坐好，李祖銘在右邊的椅子上入座。李祖銘把京胡立在尤繼舜的左腿上，尤繼舜左手扶京胡的擔子並負責按琴弦，李祖銘的左手搭在尤繼舜的肩膀上，右手持琴弓子，負責運弓。京胡有子弦和老弦兩根琴弦，琴弦在琴弓粘有松香的馬尾（讀音ma yi er）相互摩擦下，震動發音，經琴瑪傳遞到琴筒的蛇皮上而發出共鳴琴音，通過尤繼舜手指按動琴弦的不同部位，而奏出曲譜的每個音符。
京胡二人合作操琴，伴奏，為什麼我說這是難度很高的京劇舞台上京胡絕活呢？要說明這個問題，得先瞭解京胡能演奏樂曲的基本常識，以二黃調為例，子弦（外弦）把位自上而下，空弦時發音（ruai),食指按下發音（mi),中指按下發音（fa）,無名指按下發音（sao）。而老弦（裡弦）把位自上而下，空弦發音為低音的（sao),中指按下發音為低音的（la），無名指按下發音（xi）等。每個音的音域都在琴弦的一定位置，而且手指按下的虛實，發音也不同。正常情況下，拉胡琴，是一人左手持琴，按撫琴弦，右手運弓。也有極其個別的例外，就是琴師是個左撇子，那就得把胡琴上的兩根琴弦反過來安裝，就是老弦在外，裡弦在內，尤繼舜的師父趙濟美就是左撇子。如果一把胡琴兩個人合作演奏需要二個人高度協調一致。這次演出，李祖銘和尤繼舜夫妻同臺，由夏慧華清唱《霸王別姬》中的一段西皮二六。先是李祖銘和尤繼舜拉胡琴奏出過門，然後，在京胡伴奏下夏淑華開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然後胡琴轉西皮散板夏淑華接唱「且聽軍情報如何」。在整個演出過程中，李祖銘和尤繼舜二人的合作演奏非常成功，無論過門、伴奏和墊字都精彩的很，如果你是個熟悉這段京劇音樂的觀眾，如果用琴譜對準，你會發現，沒漏一個音符，可以說配合默契、珠聯璧合、天衣合縫。
在他們三人合作演出這段西皮二六唱腔後，鏡頭轉向觀眾席。我注意到，在觀眾熱烈鼓掌時，花白頭髮的朱鎔基第一個從觀眾席上起立鼓掌。
這是我看京劇舞臺演出幾十年來，第一次見到這樣高超的合作技藝。所以我說，這是京劇舞台上的京胡絕活。
在中國大陸京劇界，上個世紀80年代，有句話叫「南尤北燕」，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京胡演奏家最著名的兩個人，在南方的一個是尤繼舜，北方的一個是燕守平。
在上個世紀50年代，在北京，我愛看馬連良的老生戲，我知道為馬連良操琴的李慕良是他的徒弟。馬連良在「文革」期間受迫害，1969年12月在北京去世，1978年平反。李慕良從9歲開始學京劇，攻老生，13歲登臺演出。1936年拜馬連良為師，馬連良指導他改學京胡。李慕良1937年師從徐蘭沅，同時為言菊朋操琴。1939年以後，李慕良就一直為馬連良操琴。同時李慕良非常好學，他潛心研究孫佐臣、陳彥衡、徐蘭沅和王少卿的胡琴技藝，博採眾長，創新發展，自成一派。李慕良2010年2月在北京去世，享年93歲。
李慕良曾經教過尤繼舜，也就是說尤繼舜的琴藝，曾經得到過李慕良的指教。
燕守平是馬連良的女婿，他是在馬連良去世後，在1996年與馬連良之女馬小曼結婚的，馬小曼是梅蘭芳的弟子。燕守平1941年生於江蘇，1959年畢業於北京戲曲學校，他在校期間師從沈玉斌、楊寶忠、沈玉秋等，畢業留校任教，曾拜徐蘭沅為師，後來調到北京京劇院任琴師，他曾得到李慕良、余叔岩的琴師沈玉斌、張君秋的琴師何順信、梅蘭芳的琴師姜鳳山等指教，他先後為張君秋、馬連良、趙燕俠、譚元壽、馬長禮、楊秋霞等伴奏。他的演奏風格「琴音純正、功法嫻熟、指音清脆音色華美」。他還並從事京劇音樂創作。1980年我在北京民族宮劇場，看過燕守平的京胡獨奏演出。90年代時，我還在王府井音樂書店，買過燕守平的《京胡曲譜》。
李祖銘是李慕良的長子，生於1948年。在北方京劇界，也是有名的京胡琴師。他自幼受其父熏陶和影響，學京劇和拉京胡，他聰慧好學，父親為鍛練他，叫他到山西京劇團操琴，1980年才調回北京，入中國京劇院當琴師，他曾向汪本貞、姜鳳山等學琴藝。父親曾經傳他京胡伴奏的八字經驗，即「心手相應，保腔托調」，他遵守父訓，胡琴技藝日益精湛。他先後曾為袁世海、李金泉、楊春霞、張學津、葉少蘭等操過琴。
尤繼舜幼年曾經跟他父親學琴，12歲考入新疆藝術學院學京劇。後轉入江蘇戲劇學校京劇科學戲。畢業後在江蘇省京劇院操琴，1969年調入上海京劇院，曾拜趙濟美為師。他謙虛好學，後來琴藝又得到汪本貞、李慕良、何順信、姜鳳山、沈玉才等名琴師指教。他也擅長京劇音樂創作，也曾舉辦過京胡演奏專場演出，他的胡琴曲譜作品有《躍龍門》、《燈節》、《雲雀》等。
夏慧華1944年生於上海，祖籍是浙江紹興，她1958年開始學京戲，1960年入上海京劇院，曾拜言慧珠為師，專學梅派青衣花彩，後來又得到李玉茹、許羙玲等指教，是上海京劇院國家一級名演員。
責任編輯:李雲飛 来源:看中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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