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父親(圖)
(攝影:紫雨)
父親是一個慈眉善目、沉默寡言的人。以前他在一家工廠當工人,後來下崗了,靠蹬三輪車給別人送貨賺取微薄的收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父親在我年幼的時候曾上過省城一趟,他說要去找一個朋友,聯繫一份工作。一家人雖然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朋友在省城工作,但還是對此行抱有很大的希望,我甚至跑到一座廟為父親燒了一柱香,希望父親能成功。
因為再過一年多我就高考了,雖然我有絕對的把握考上大學,但高昂的學費將阻斷我的求學路。如果父親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的話,上大學就有希望了。然而,從省城回來的父親卻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有時一個人會面對天空獨自發呆。一家人原以為他是找不到工作而傷心,便千方百計安慰他。但聽到家人的聲音他便低下頭走開掉了。
有一次,我發現父親在閃身離開時,眼裡飽含淚水,從此我便斷了上大學的念頭。父親沉默了,也更加勤勞了。每天早上五點出門,晚上八點才回家,把一天賺的錢交給母親,吃點剩飯,倒頭便睡。母親心疼他,勸他早點回來,又拿出一部分錢讓他買煙抽和吃早飯。父親卻對母親大發脾氣:“你想讓我早點死是不是?睡個覺都不得安寧。”父親從未這樣對過母親,母親一時被嚇傻了,說不出話來。
父親的脾氣越來越壞,整個人都變成了火藥桶,一碰就著火爆炸。有一次,看見他累得連碗都端不住,爬在桌子上吃飯,我就對他說:“爸爸你別這樣苦了,我不上大學了,高中畢業……”啪,父親一聽,頓時如一頭獅子般吼起來:“不上大學,不上大學你想幹什麼?你……”話未說完,父親已暈倒在地。
這樣,我和母親再也不敢跟父親說什麼了,每天小心翼翼地面對他的早去晚歸。一個月後的一天,父親太陽還未落山便回家了,母親很高興,特意做了兩個加菜,倒了一杯酒。但吃飯的時候,父親卻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們離婚吧,孩子歸你。”我和母親都聽見了父親的話,卻做不出什麼反應,只有獃獃地看著父親。父親一臉的冷漠,也不在意我們有什麼反應,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擺到母親面前:“這是一萬塊錢,孩子讀大學用的。”
母親醒過神來,朝父親大喊:“你瘋了嗎?要離婚,我哪裡對不起你了?”我沒瘋,而是找到另外的女人了,她有錢,又年輕、漂亮,當然要跟你離婚了。這一萬塊錢就是她給的。“父親依舊面無表情。”父親的話如一把尖刀刺向母親的心,疼痛讓母親也失去理智了,她抓起面前的錢甩到父親臉上:“我不希罕你的臭錢,你帶上它滾吧!”我明天來辦手續。
父親看也不看一眼母親和漫天飛舞的百元大鈔,抬腳走出了大門,很快消失在黃昏的村頭。任由傷心的母親哭泣。第二天,父親果然領了一個穿著時髦、失扮妖豔的女人來,跟母親離婚。面對這個跟我年齡差不多,卻挽著父親的手,一臉傲氣的女孩,我憤怒地衝上去,想把她撕成碎片。就在我將要抓住她的一瞬間,父親左手將女子拉到身後,右手順勢就給了我一個清脆的耳光……看到父親打我,母親似一頭護犢的母獅一樣,衝上來也給了父親一個耳光。
“你這個狠心的傢伙,為了一個賤女人,連自己的孩子也打了,你給我滾……!”女子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了,一扭頭朝門外跑去,高跟鞋跑丟了她也不敢撿。父親一看,撿起高跟鞋急急忙忙追了出去……父親離開後,雖然我知道母親一人難以支撐我讀大學的費用,但為了尊嚴,我還是努力的學習,並順利地考上了一所省城的大學。就在母親為我的學費四處奔波時,母親當年的一位女同學來到了我家。
這位在縣城醫院當醫生的阿姨,借給母親3000元錢,並承諾,每月借300元生活費給我,以資助我讀完大學,為母親爭口氣。母親在家中為我擺了酒席慶賀。席散後,一位叔叔告訴我們,說“父親偷偷地來到村裡了,得知我明天就去上大學後才離開的,但母親和我都不想再提起這個人。”
我想,父親這兩字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記憶中了。上大二那年,我再次被這兩個字擊中。
真相:那天,資助我讀書的阿姨來校找我。原來,父親三年前上省城時已得知自己得了肺癌,他不告訴我和母親,也不想醫治了。他要讓我上大學,為了不讓母親和我為他擔心,他在城裡找了一份當“蜘蛛人(大廈清潔工)的工作,又出錢請了一個女子冒充情人去跟母親離婚。父親將辛苦掙來的錢交給阿姨,讓她借給我,以讓我完成學業,但他自己卻因勞累過度而意外離開了這個世界。”
手捧父親的骨灰,我欲哭無淚,撒謊的父親啊!我該愛你還是恨你呢?有人說當了爸爸之後,跟兒女談心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因為他們為了這個家打拚,很多苦都不能說出來。自己病了,卻也為了家人,還是繼續勞累。
責任編輯:古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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