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那年夏天,在上學路上的池塘邊,我遇見了一攤又一攤活蹦亂跳的蝌蚪,那是打魚時用網撈上來的,魚被揀走了,蝌蚪卻留在了塘邊。此時,我剛剛知道青蛙是蝌蚪變的。我蹲下來一個個地把它們揀回池塘,夥伴們怕上課遲到都離我遠去了。我揀了一攤又一攤,等到撿完趕到學校,已經遲到。我因此被罰站,但我心裏卻十分快樂。
高一的時候,一位同學身患重病,需大筆錢做手術。他家境貧寒,學校為他募捐。我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剛從家裡拿來的15元菜錢全捐了出去,我因此吃了一段時間的鹽水泡飯。
1987年秋,我來到黃石讀大學。一個星期天,我在大街上閑逛,突然看見一個城管隊員對一個農婦大吼。原來農婦在賣自家的橘子時佔了人行道,城管隊員要罰10元,否則沒收秤和橘子。儘管農婦淚流滿面,跪在地上求饒:「我還沒開秤呀!」但城管隊員不為所動,依然不依不饒。我走過去對城管隊員說:「你還給她吧,這錢我交了!」當時我每月的生活費只有45元。
1991年冬,在大冶汽車站售票廳,我忽然看見一個鄉下老人哭著求救,說他的錢包被偷了,自己無法回家了。我心裏明白,老人可能真的被偷了,也有可能是個騙子。但如果他真的是被偷了呢?我遲疑了一下,看到他那悲慘的樣子,還是拿出5元錢給了他。老人千恩萬謝:「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1998年春,我辭職南下廣州謀求發展。一天,在一條小街上,我遇到了一個跪在地上求助的失學兒童,她不停地拉動我的褲腿。我把手一次又一次地伸向口袋,但最終1元錢也沒拿出來。
去年年底,我回到闊別了5年的家鄉,正值弟弟舉行婚禮。婚宴正酣之際,門口卻來了兩個賀喜的外地人。賀喜的人都是在哪家有喜事時來放一挂鞭炮、說些吉利話以示慶賀而蹭一點酒肉和小錢的。我走過去呵斥他們離開。父親白了我一眼,熱情地領他們上了酒席,還連連道謝。席間,我眉飛色舞地向親友講述廣東人如何會吃、什麼都敢吃,介紹活驢肉火鍋是怎樣的美味……我絲毫沒有覺察到父親的臉色變青了。酒盡人散之後,我才發現父親母親正對著我們的麻將桌發呆。一個間隙,我聽見父親對著母親輕聲嘆息地說:「兒子的心變硬了!」.
父親的話震撼了我。這一夜我輾轉反側,徹夜未眠,我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我的心何時變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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