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第一位華人州長駱家輝為何不再尋求連任?

五十三歲的駱家輝，說明他這項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及審慎地和家人商量過。

　　到底是什麼因素使得駱家輝寧願放棄繼續成為六百餘萬華盛頓州民眾的「父母官」，而甘心僅為自己兒女的「好爸爸」？這個本來屬於個人隱私的心路歷程，目前竟成為公共討論的熱門話題。

　　駱家輝是在7月20日晚間8時30分，在妻子陪伴下做出決定不再競選連任，並且在內心繼續掙扎半小時之後，很細心地親自逐一打電話向每一位長輩、家人、親朋、同事等報告決定；他特別向代表華州的兩位聯邦參議員和所有民主黨籍的州長候選人傳達了自己的決定。

7月22日晚間，駱家輝原定出席一項規模不大但是意義重要的「籌款餐會」；幾十位不分黨派的亞裔「擁駱隊」成員，本來希望為駱家輝「再接再厲」參選爭取開門紅，首先主辦籌款活動和獻金四萬美金。但是主辦人在第一時間得知駱家輝不再參選後，仍然力邀駱家輝到場。根據當天出席者轉述說，情緒可見激動的駱家輝，在面對一批把他看做是「開路先鋒」、英雄或是「難得領袖」的死忠支持者時，坦承確定不再參選真是一件難事。當天的團聚，於是從「籌款」直轉為「酬謝」，賓主盡興地一起憶舊同時感謝。已經表明將要把現有47萬元左右的政治獻金退還捐贈者的駱家輝，在往後幾天繼續領導處理全州日常行政事務時，仍然是走向群眾貼近需要。他於7月24日搭機在空中檢視了華州一處面積達5萬8734英畝的野火，並且在著地後慰問了救火隊員；同一天他還宣布為州政府的入口網站提供包括中文、西班牙文、俄文、越文、韓文、柬埔寨文等外文連結服務，協助母語非英語的民眾能夠很容易地獲取有關健保、選民登記、失業保險等信息。他在25日（星期五）發表書面談話時指出，過去的一個星期，對於他個人而言是充滿著挑戰。

駱家輝說「我們的成就一直是實在的，我們在編列州政府的預算時採行了輕重緩急之策，針對民眾至上的需求，運用可及資源操作」。

近來民意支持度止跌回升的駱家輝，在宣布不再競選第三任州長公職之時，其實距離第二個任期屆滿還有18個月，他已經階段性總結自己從1997年就任州長後的行政成就，這些面對全體華盛頓州民眾公開的施政重點和收穫，主要是在工作和經濟活力、教育、環境、政府行政效率、健康和人群服務、公安和交通七個方面。部分挑剔的華州選民認為，駱家輝在州長任內的年薪只有14萬2284美金，憑藉著他對於地方和區域性公共政策的累積認識和實際參與，轉往私人工商業發展，今後所得必然會激增。也有審慎的政治觀察家注意到，駱家輝和他的妻子、兩個年齡分別為六歲和四歲的子女之間互動，不僅反映他確實選擇把「家庭價值」擺在「個人士途」之前，更進一步影響了敏感的華州選情和激烈的全國選戰──究竟候選人應該如何面對「家庭價值」這個易說難行的承諾？至於習慣於追根究柢的政治評論和新聞工作者，則提出駱家輝是否因為擔心自己和家人生命受威脅而決定不再續任的疑問。

在就任州長後才當爸爸的駱家輝於7月21日在妻子陪同下面對新聞界時說過，他想要讓自己和家人從此「過著正常的生活」。駱家輝州長辦公室連日都以「不便公開討論首長保安細節」做為婉謝記者追問的回答，不過州長的發言人表示駱家輝身為公僕和公眾人物，他瞭解和接受因此所面臨的危險，也證實最近曾有一人因為威脅州長家人被捕。

　　駱家輝首次參選州長公職那年是美國總統選舉年，當時全國有11個州（德拉瓦、印地安那、密蘇里、蒙他拿、新罕布希、北卡羅來納、北達科他、猶他、佛蒙特、華盛頓、西維吉尼亞）的州長改選，這些州的首長中本來有七人是民主黨籍；不過民主黨籍的克林頓雖然在總統選舉中以明顯優勢勝出，但是該政黨在州長選舉方面，卻僅有駱家輝獨奏凱歌。駱家輝雖然自始至終爭取選民普遍支持，但是他始終是地方共和黨人抨擊對象和全國共和黨領袖打擊目標，今年1月28日晚間，駱家輝經由民主黨籍參、眾兩院領袖推薦，在全國聯播節目中代表在野民主黨人回應總統國情咨文，妒恨罵語、黑函伴隨羨慕稱讚聲同至。華盛頓州景郡（King County）行政首長出身的駱家輝，在過去兩次州長選舉中，都是輕易擊敗共和黨籍挑戰者，當地的政治分析家多數認為，駱家輝如果明年二度競選連任，勝算依然看好。正因為如此，包括微軟公司前二把手，沒有參政經驗但是已經贏得政界人物力挺的何波（Bob Herbold）在內的共和黨籍人士，一直對是否參選陷入苦思。這些日子以來，華盛頓州的政治話題主要圍繞在該州和德州、喬治亞州、奧克拉荷馬州，誰有本事拿到波音公司為製造新一代7E7型飛機建廠的億萬元新約。駱家輝對於這種考驗政府競爭力的機會，應對本來成竹在胸，他這次宣布不再競選連任，等於讓熟悉商業利益議題的共和黨人揀到一個難得的發揮機會。有華盛頓州的「第一郡」的景郡現任首長，55歲的民主黨人席姆斯（Ron Sims），在7月29日正式宣布參選，表示願意追隨駱家輝的腳步，爭取成為華州有史以來第一位非洲裔州長。

有「常綠州」（Evergreen）之稱的華盛頓州位在美國大陸西北角濱臨太平洋，是美國五十個州之中唯一以總統姓氏命名的州，該州境內著名的跨國企業包括微軟公司、波音飛機製造公司、Costco批發大賣場公司、Weyerhaeuser木材暨紙業公司和星巴咖啡（Starbucks）公司。全州人口超過六百萬，亞裔的比例有限。華人（主要是修路、挖礦的華工）在十九世紀七零年代就已經飄洋過海到達華盛頓州，進入二十世紀後，日裔、韓裔、菲律賓裔新移民和中南半島難民陸續到達。華盛頓州在美國華人史實記載中有過血淚的一段，就是1885年11月3日發生在塔克瑪（Tacoma ）市的排華事件，數以百計的華人一夜之間產業被霸佔、屋舍遭火燒、身體受毆打，最後還被迫遷徙他地。駱家輝在到任景郡行政首長後，曾任命了更多亞裔才俊出任景郡政府的副行政首長、新聞秘書、社區關係主管等職位，他在州長任內，繼續提拔亞裔才俊。

　　駱家輝原籍廣東省臺山縣水涉村，身為第三代移民的他在西雅圖平民住宅區長大，靠著雙親堅持讓子女受教育和獎學金、助學貸款的協助，先後自耶魯大學和波士頓大學法學院畢業。他曾經多次在公開場所這樣介紹自己「我本身就是一個美國夢實現的例子，對於教育的意義和影響有切身體會」。駱家輝的公僕生涯從出任地檢處助理檢控官（Deputy Prosecutor）開始，然後當選成為華盛頓州州眾議員。在他出任眾議員的十一年之間，有五年期間是擔任舉足輕重的州眾議會撥款委員會主席職務，這段經歷提供給他一個難得的機會，能夠全盤檢討、構思如何及時、合理、適當分配公共資源，同時保留足夠的州和地方政府的預備資金。在此同時，駱家輝也參與完成了許多對亞裔有利的立法，例如重新授權設立州政府亞太裔事務委員會、創設州政府少數族裔暨婦女創業辦公室、准許針灸師可以獨立開業、主張在華盛頓州實施「英語加外語」( English Plus )政策，確立英語做為社會共同語言，同時也肯定語言多元化；改善法庭的傳譯服務以方便母語不是英語的民眾、將養老院的服務擴大到少數族裔社區、為低收入的難民提供國民住宅等。華盛頓州公務員聯會因此表揚他是1991年州議會風雲人物。

在美國華盛頓州土生土長的駱家輝，當年是在民主黨籍州長勞瑞（Mike Lowry）突然宣布不再競選連任一週之內，立即在1996年2月26日公開宣布決心參加華盛頓州州長選舉。他當時接受我的採訪時說過「我在華盛頓州首府奧林匹亞( Olympia ) 領導統御的經驗，以及在景郡行政首長任內扮演的角色，已經為我領導這個州鋪好路，我期待這個挑戰和機會」。駱家輝這些年一直是以重視國民和高等教育做為政見和施政第一優先，他主張政府應該善用撥款（如創設獎學金），促使來自中低收入家庭的子弟讀得起四年制公立大學或者三年制社區或技術學院，並且充分運用遠距教學、網際網路、視聽會議等新的教學資源強化高等教育教與學。他反對以學生出席率做為撥發公立中小學經費依據，強調公立小學應該以高薪吸引良師，再配合小班制教學改善教學效果。在行政管理方面，駱家輝講求效率重視創意，以實際行動改革政府組織和人事疊床架屋現象。他特別注重落實「數據化政府」理想，強調州政府應該透過數據化的傳送過程，將信息大量和及時的供給民眾和業界。在促求政府有效能、民眾有智識之後，駱家輝也持續提出（華州應和亞太地區）加強發展國際貿易、加強森林和水源保護、促進警民合作打擊犯罪、家庭對管教子女，照顧耆老、病患、殘障者應負責任等議題。駱家輝指出，他在剩餘的任期內，將施政重點擺在教育、工作機會、健保、競爭力和環保方面。

　　美國華人參政的意願正在逐年提高，在駱家輝當選華盛頓州長之前，鄺友良是美國第一位亞裔聯邦參議員，余江月桂曾經連任加州州務卿，她的兒子鄺傑靈也擔任過加州財務卿；大學教授吳仙標則當選為德拉瓦州副州長，律師背景的劉美蓮出任過內華達州州務卿，胡紹基獲得過時任總統的克林頓站臺支持助選洛杉磯市市長。駱家輝曾說過「華人遠度太平洋抵埠歷史久貢獻多，亞裔也是全美成長最快速的群體；然而如果我們不能推選代表和公共事務決策者同席並論，我們的心聲將無法表達，發展空間也受到限制」。駱家輝出任華盛頓州長之後，鼓勵了吳振偉參選成為代表俄勒岡州的聯邦眾議員，並且誘發全美各地華人參政向下扎根、向上結果。一個政治人物在一個職位的去留，本來只不過是一段經過；駱家輝當年當機立斷出其不意地為群體締造歷史新頁，到如今又毅然決然出乎意料地為家庭價值留下新注，去留之間處處有啟發、見決志，是美國華人參政記載中少見的。

　　（編者註：本文作者當年曾在華州採訪駱家輝歷史性的參選和就職典禮，這篇回憶和報導特別應《多維時報》邀約而寫）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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