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造船业是韩国领先全球的支柱产业之一,以高效、数位化和创新技术著称。根据2025年的最新数据,韩国是位居世界第二的造船大国——仅次于中国,其全球市场份额大约在17%–25%之间,特别是在高端船舶领域——如LNG运输船、集装箱船和军用舰艇,占据主导地位。韩国船厂结合传统工艺与先进自动化,生产速度快、成本效益高,常年按时且在预算内完成并交付其制造的船舶。政府通过《打造韩国造船业“超级领先”的2040愿景》路线图,提供超过2万亿韩元(约14亿美元)投资,支持绿色转型和数位化升级,推动行业从传统制造向智慧化生态转型。
韩国造船业起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政府主导工业化浪潮。1970年代中期,现代重工在蔚山建成百万吨级干船坞,大宇造船(现为韩华海洋)于1980年启用巨济岛120万吨级船坞,推动韩国造船业在石油危机中崛起。1980年代中后期,受全球油价崩盘和经济衰退影响,韩国的造船订单锐减——1988年的新订单仅300万吨,总价值才19亿美元,但通过劳动力的不断优化和出口导向策略,造船业得以逐步恢复。进入新世纪后,韩国造船业超过日本一跃成为全球霸主,2008年的市场份额更是高达50.6%。受益于中美贸易摩擦和全球绿色需求的快速增长,今年韩国船厂接到的订单累计已达未来3–4年的产能。
韩国的造船业由三大巨头主导,通过各自的财阀体系整合供应链,每家员工都超过10万人,所造船舶大都以出口为主,控制全球高端市场约70%的市场份额。
现代重工:世界最大船厂,总部在蔚山,年产能超100艘高端船舶。擅长制造液化天然气运输船(LNG)和军舰。
韩华海洋:(前大宇造船)位于巨济岛,专注于制造潜艇和驱逐舰,已为韩国海军交付24艘潜艇中的17艘。
三星重工:位于巨济岛基地,强调自主航行技术,2025年完成双船碰撞避免海试,订单覆盖集装箱船和浮式生产储卸油装置(FPSO)。
以这三大造船巨头为代表,美韩军事合作尤其是在造船领域,目前已进入深度整合阶段。受川普总统“让美国造船业重新伟大”(MASGA)倡议的驱动,美国正在寻求韩国船厂的产能和技术以应对本土船厂瓶颈 ——美国目前造船的产能仅为中国的0.1%,而且延误率很高。韩国通过巨额投资——总计3500亿美元,其中1500亿美元用于船建造,来换取关税优惠,形成“经济换安全”的模式。合作重点从目前的维修扩展到联合建造、投资和技术转移,旨在构建印太“盟友船建造链”,反制中共海军的急速扩张——中共海军服役舰艇数量目前已超370艘。
目前,韩国已成为美军舰艇在印太的首选“维护与大修”(MRO)中心。今年3月,韩华海洋已完成Wally Schirra号干货弹药船7个月的大修,这是韩国船厂首次获得美国海军“主船维修协议”(MSRA)认证。随后获Yukon号干货弹药船的维修合同马上跟进。11月,美韩海军高层会晤讨论MRO的扩展,韩国海军司令姜东吉还带领美方代表参观了巨济岛船厂,进一步评估韩国造船厂的船舶维修能力。如果美军太平洋舰队所属舰艇都在韩国就地维修,此举将缩短美军30%的舰艇停机时间,从而大大提升区域战备效率。
另外今年4月,美国最大的军用船舶建造商Huntington Ingalls Industries(HII)与韩国现代重工签署谅解备忘录,探索联合建造海军辅助船只——如新一代后勤补给船,并投资美国船厂。现代重工承诺,每年可为美国海军建造5艘阿利·伯克级宙斯盾驱逐舰。
10月,现代重工在APEC峰会期间还与美方签署了进一步的协议,涵盖军民两用船舶建造,韩国将投资美国闲置船厂,并引入自动化焊接和AI设计技术。包括韩华海洋投资50亿美元扩建费城船厂的产能,从年产2艘增至20艘。
11月,美韩贸易协议正式绑定船舶建造与核潜艇合作,韩国“战舰出口一队”——现代重工主要负责建造水面舰艇、韩华海洋主要负责建造水下潜艇——获准进入美市场。美国海军作战部长达里尔·考德尔上将(Daryl Lane Caudle)还访问了韩国船厂,从而快速推动美军舰艇的维护、大修以及建造的一体化。
韩国船厂还将向美方转移数位化装配、模组化建造和绿色船舶技术,帮助美方提升40%的效率。美国海军部长John Phelan今年4月还访问了韩国的巨济岛船厂,进一步推动“双用造船”的伙伴关系。
今年2月,美国新一届国会则引入《确保海军战备法案》,以应对美国本土造船业产能严重不足、中共海军快速扩张以及本土船厂瓶颈问题。
该法案核心内容包括:允许向盟国外包部分海军舰艇建造:授权国防部与可靠盟国(如韩国、日本、澳大利亚)合作,将部分非核心舰艇(如辅助补给舰、护卫舰模组)外包给盟国船厂建造,或在美国本土由盟国投资船厂生产。
另外,该法案还以“国家安全例外”为由豁免了“琼斯法案”的部分限制,允许盟国船厂参与美国海军供应链。
此举旨在快速提升美国海军舰艇产量——目标年产12艘以上,降低制造成本——盟国船厂效率高、成本约美国一半,复兴美国本土造船业——盟国投资美国闲置船厂、转移技术。预计2026财年将拨款369亿美元支持此类合作。
经过三十余年的努力,目前韩国已充分掌握最先进的常规潜艇的设计和制造技术,而对核动力潜艇技术的追逐也已超过30年,主要为反制朝鲜的核潜艇项目以及中共、俄罗斯海军在东海频繁的军事活动。
今年3月,朝鲜首次公布核动力潜艇建造照片,这进一步刺激了韩国制造核动力潜艇的决心和加速推进这一进程。
此外,川普政府这次批准向韩国转让核动力潜艇推进技术,还源于韩方承诺投资美国船厂并通过贸易谈判换取关税减免,虽然这一次转让的并非直接“武器级”的核技术,只限于推进系统,但仍被视为美国印太战略的重大转向。这一合作不仅仅是双方工业制造能力的互补,更是地缘战略的进一步深化——强化美韩同盟在东亚地区海上威慑的同时,加强美韩双方在“经济与安全”领域的深度绑定。
这一决定也被外界视为“韩国版AUKUS协议”的扩展,旨在构建一个非正式的“东北亚AUKUS+”网络,很可能进一步纳入日本,以应对朝鲜、中共和俄罗斯的潜在威胁。
尽管如此,美韩关系仍然存在一些不确定因素。
众所周知,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以金日成为首的朝鲜军队主动进攻大韩民国从而引发朝鲜战争,之后由于美军的介入,才以38线为界达成停火协议,从而形成了朝鲜半岛今日格局。因此韩国国家安全的基石是1953年10月1日朝鲜战争停战后与美国签署的《美韩共同防御条约》。其核心要点在于:
- 允许美国在韩国驻军,提供防御保障
- 遏制(朝鲜和中共的)共产主义势力扩张,维护地区稳定
- 双方承诺如果一方在太平洋地区遭受武装攻击,另一方将“按照其宪法程序采取行动应对共同危险”
双方还约定,战时的作战指挥权(OPCON)由美军主导(联合司令部CFC,美军将军任司令),而且条约虽然强调“太平洋地区”,但实际焦点在朝鲜半岛。
尽管韩国军费连年增加,尤其是从2021年开始的中期国防计划,为应对朝鲜核导开发,军费增长已开始加速。2024年预算为59.42万亿韩元,增长3.6%,首次突破60万亿韩元门槛。受川普政府的压力,李在明总统在今年10月1号“武装力量日”的讲话中宣布,2026财年预算增长8.2%至66.3万亿韩元(约471亿美元),为六年来的最大增幅。
韩国目前虽然拥有“玄武-5”重型弹道导弹(全球最重的8–9吨弹头,射程大于5000公里)、KF-21“猎鹰”隐身战斗机(强于F-16,弱于F-35的韩国自主研发的4代半隐形战机)、张保皋-III级常规动力潜艇(包括最先进的“锂电池+AIP”混合动力系统),以及满载11000吨的世宗大王级宙斯盾驱逐舰(提供区域防空与远端打击能力,Batch II升级后将进一步整合高超音速导弹与雷射武器,成为印太地区最强水面作战平台之一),无论从军力还是经济实力,碾压朝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考虑到站在朝鲜背后暗中支持他的中共,以韩国自身目前的实力,就很难做到独当一面。
更加棘手的问题在于,中国已连续22年是韩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根据中国海关提供的数据今年上半年双方的贸易额约为1568亿美元,虽然同比下降0.8%。全年预计仍在2800–3000亿美元左右,尽管较2022年的峰值(3104亿美元)有所下降,但仍保持高位运行。
一直以来,韩国“在经济上依赖中共,在安全上依赖美国”。这种矛盾的局面在朴槿惠主政时期非常明显,2014年7月,中共国家主席习近平携夫人彭丽媛访问首尔,此次访问也是习近平于2012年11月成为中共最高领导人以来,首次单独对一国进行国事访问。同时也是历史上首次中共领导人在还没有访问朝鲜的情况下,率先对韩国进行国事访问。在习近平访韩期间,双方确认有关《中韩自由贸易协定》已接近完成谈判。同年11月,朴槿惠在访问北京参加APEC峰会期间与习近平举行会谈,双方宣布完成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的实质性谈判。2015年,中韩关系达到双方建交以来的最高水准。9月3日,中共在北京举行“反法西斯70周年”阅兵活动,朴槿惠应邀出席,并作为韩国总统应邀登上天安门城楼。这在历史上是首次。
尽管如此,朴槿惠执政期间却因同意在韩国部署美国的萨德系统(THAAD)——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导致中韩关系急剧恶化,最终饮恨下台,这其中很难排除中共在背后的参与。而在今天,面对美中对抗加剧的不利局面,想要保持“经济上依赖中共 安全上依赖美国”的传统策略,恐怕更加困难。
这同样是韩国总统李在明所面对的两难选择。与其前任的保守派总统尹锡悦,公开站在美日一边,同时表现出对台友善的态度不同,不管是主动还是迫不得已,李在明刻意与台湾保持距离。
早在去年3月总统竞选期间,李在明就曾表示:“为什么要纠缠中国?”他双手合十,表示只要对中国说一声“谢谢”,对台湾也表示“感谢”就够了。
“为什么要到处管闲事?”他进一步质疑“台海问题”与韩国的相关性,“台海发生什么,中国发生什么,是台湾国内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一表态也引发韩国保守派爱国者的广泛批评。另外,保守派还指责李在明及其所在政党在大选中存在舞弊行为,以及对前总统尹锡悦关押的合法性等等。
不过,随着“中国制造2025”及供应链本土化的政策加速,中间制成品(如半导体材料、显示面板、石化产品)自给率大幅提高,从而减少了对韩国进口依赖。2023年韩国对华贸易出现大约180亿美元的逆差,2024年韩国对华逆差约353–360亿美元,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中韩贸易逆差的核心是产业结构变化与中国制造业升级,韩国传统优势领域被中国替代,同时韩国新兴产业(如新能源)对中国原材料依赖加深。
也就是说,韩国传统的“经济上依赖中共 安全上依赖美国”的对外政策已经走到了尽头。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作为韩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的美国,2024年韩国对美贸易顺差却是创纪录的一年,主要因韩国汽车/零部件/半导体出口强劲。对于韩国经济的未来而言,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川普总统在开启第二个任期后,美韩关系整体保持稳定且务实,尽管进步派的李在明与前任保守派的尹锡悦在对美、对日、对台、对中态度上存在明显差异,川普政府并未大幅调整联盟框架,而是通过交易式外交(关税、投资、军购)强化双边合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川普总统任命了前美国驻泰国大使Michael George DeSombre(其妻子是韩裔,会说韩语和中文)为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DeSombre是“中国鹰派”,曾批评中共南海行为,但对韩政策务实,强调联盟与经济合作。
也就是说,川普政府对韩国政坛的整体形势是非常了解的。尽管在后续发展过程中仍然存在一定变数,但是总体上应该是在川普政府预期可控的范围内。
至于后续局势如何发展演进,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