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抽屉 藏满爱
奶奶房间有两个骨董级的柜子,暗红色的柜子是奶奶专用的,奶奶有个习惯,只要有钥匙孔的抽屉一定都会锁上,而且不论睡觉、洗澡或出门,那把钥匙从不离身,抽屉里却没什么东西。
抽屉有张小卡片
注音写着我爱你
另一个柜子是深咖啡色的,那是爷爷专用的,爷爷已经过世一年多,他生前从来没锁上他的柜子,因为他那把钥匙早已不知去向了。而且爷爷总是喜欢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往里头塞,所以上锁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自从爷爷离开我们后,没有人移动过他的柜子,只是前阵子奶奶在房间里跌倒受伤,才惊觉房间摆放两个大柜子实在不妥,所以大家和奶奶商量,决定将爷爷那个柜子丢弃,这样奶奶在房里行走也就宽敞许多。
于是,柜子里的杂物,就由我清理干净,距离上次打开爷爷的柜子,大概已有十年了。我自从上国中以后,就很少黏着爷爷,更别说进出爷爷的房间。当我打开柜子的抽屉,一阵怪味扑鼻而来,这味道对一般人来说,或许不怎么好闻,但对我来说,却是熟悉不过的味道,因为以前爷爷送给我的铅笔、画纸、糖果、饼干,甚至红包,都有这个味道。
我闻着幸福的味道,仔细翻阅抽屉里每样东西,其中有一叠纸被橡皮筋绑着,引起我的兴趣。我拆开橡皮筋,看到一张对摺的图画纸,好像是一张卡片,上面画了一个女孩和一扇大窗子,而且那扇窗子还可以打开。我顺手打开卡片上的窗子,看到用几个歪七扭八的注音符号写的卡片:" ,。"原来是"爷爷,我爱你"。再仔细看了一遍,我心头一阵激动,没错,这是我小时候制作的卡片。
可是,我记得我是送给妈妈的,怎么会变成爷爷呢?果然在卡片上的"爷爷"两个字底下,隐隐约约还看得到"妈妈"两字被擦拭后的痕迹。
六个一块钱红包
我祝他六六大顺
我想了又想,才想起这张卡片原来是准备送给妈妈的,后来不知道什么事被妈妈骂了一顿,而赌气把卡片改送给爷爷,没想到爷爷一直留着,让我好感动。
看了卡片后,我又看到一个小红包袋,里头装了六个一块钱。我还记得,这是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我回送爷爷的红包,就叫"六六大顺"。虽然只是几个铜板,爷爷却也当宝一样收藏着。
接着我在角落看到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快翻了一下,里头没有写什么,倒是在最后一页留有几个颤抖的数字,仔细一看这些号码,不是全家人的生日吗?从奶奶、爸爸、妈妈到我和哥哥,每个人的农历生日都在上面。
现在回想起来,爷爷在世的时候,不论生日或节日,总是自掏腰包找大家去餐厅吃饭,而且每年都不曾忘记。爷爷拉近平日繁忙的家人情感,但过去每当爷爷邀大家吃饭时,我总很不以为意的说:"又是谁生日?又要吃饭呀!"但自从爷爷离开后,我才发现,我们家人已经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开始怀念那段举杯庆祝的景象。
看荣誉退伍文件
才知往昔忽视他
爷爷的抽屉充满许多幸福的回忆和感伤,唯独一本簿子我很陌生,那是爷爷荣誉退伍的相关册子,除了中尉奖章,里头还有几页印有十来人穿着军服的黑白大头照,有些照片和名字整个被画上大XX,有些写下死亡日期,有些则没有。
册子的最后,还有一张有照片的证件,名字是爷爷的,但相貌我完全认不出来,因为照片中的爷爷非常年轻。
小时候,自从我有记忆以来,爷爷就是理着平头,白发苍苍,我只知道爷爷常常吃力的看着大陆亲人寄来的信、只知道爷爷有时候讲话的腔调很可爱、只知道爷爷以前对奶奶很好,即使奶奶脾气不好,爷爷还是像侍奉老佛爷一样的对待奶奶,煮饭、洗碗、切水果都不用奶奶动手。
在我心里,我认为爷爷是个比爸爸、哥哥,甚至男友还要好的男人。
我很惭愧的是,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爷爷就是"老荣民",才开始了解老荣民的过去,原来爷爷的青春岁月都献给了国家,当卸下重责后,还必须与自己的大陆亲人分隔两地。现在想想,才明白我们这些子孙太不贴心,常以忙碌为藉口,忽视爷爷渴望一辈子的亲情。
爷爷丧礼那天,姑婆说上个月爷爷还带了茅台酒去跟她聊天,要走的时候还对她说:"妳要开心点呀,不要跟我一样,一生都这么命苦呀。"没想到,这句话成了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我,只想对爷爷说:"爷爷,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因为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当您的孙女。还有,我以您为荣。"
来源:联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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