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特勒和斯大林在西方被彻底否定后,毛泽东仍受到西方左派的同情。拥有全球性知名度的张戎花十二年时间撰写的英文“毛传”,对西方读者了解毛泽东和共产邪恶,具有重大意义。
华裔作家张戎获得今年“万人杰新闻文化奖”,象征华人世界对她和夫婿合着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的赞赏和肯定。因为这本书在促使西方读者了解毛泽东的暴行和共产邪恶上,注定会起到其他著作难以企及的作用。
二十世纪以来,由于左派主导西方的媒体、大学、研究界等,因而对同样是恶魔的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评介却不同。对希特勒是口诛笔伐,绝对否定;但对斯大林、毛泽东,则有保留甚至同情。在四、五十年代,推崇的声音甚至很有市场,萨特、西蒙波娃、罗曼罗兰等,都曾去朝拜斯大林,回来就是一片歌颂。法国另一个重要作家加谬坚持反共,批斯大林,因而和萨特成为论敌,但论战还没开始,萨特就知道他一定是赢家,因当时法国以至整个西方思想界,左倾占压倒优势,连后来写出《一九八四》和《动物农场》的奥威尔,都曾是左派,可想而知左派的势力有多大。
后来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等作品出来后,使不少西方左派震惊,或者说他们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理直气壮地为苏联辩护。例如萨特就不得不批评几句斯大林,美国的知名左派作家桑塔格则说,这些持不同政见者的书“教育了”她。
但是迟到一九九七年法国一些作家写出《共产主义黑皮书》,指出斯大林毛泽东的乌托邦导致一亿多人丧生,共产主义和纳粹都是邪恶时,仍遭到左派人士的激烈抨击,他们无法接受把希特勒和斯大林毛泽东相提并论,反对把法西斯和共产主义等量齐观,虽然后者造成的大众死亡远远超过前者。
美国的所谓“中国问题专家们”,很多人即使批评斯大林和苏联,但绝不同样批评毛和共产中国。我曾采访过《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路易士(Anthony Lewis),这位左倾作家承认,“我有时感觉美国知识分子对苏联和中国用双重标准。我想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浪漫情怀。我们非常容易被毛泽东欺骗。甚至文化大革命都发生了,我们还没有认识到。”
中译英作品无法在西方畅销
西方所以出现这种现象,除左派自身原因之外,还和中国人没拿出《古拉格群岛》那样份量的作品等有关。在这种背景下,张戎的“毛传”就具有特殊意义。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是用英文写的,这不仅有利英文世界读者的接受,也方便其他文字翻译。而如果是中译英,效果则完全不同。例如李志绥的《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是用中文写的,然后由台湾学者逐句译成英文,结果美国出版社根本没法出,因有太多需要交待给英文世界读者的背景资料等作者没有做(李志绥不知道英语读者的情况),而不该写的(引用很多古典诗词等)又繁多。更主要的是中文写的东西,无法适应英文世界读者的文化心理,这也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本中文译成英文的书(无论是虚构还是非虚构类)能在西方畅销的原因。最后该书经过一个美国人(编按:石文安Anne Thurston)近乎重写般的增删润色,才得以出版。但即使如此,它和开始就用英文写,效果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近年像哈金、闵安琪等来自中国的作家在美国出版的作品之所以获奖或好评,重要原因是他们直接用英文撰写。
而中文译成外文的作品,有时也可以获奖(因为西方特别想送给少数族裔的“政治正确”的奖项很多),但要畅销绝没可能。不要说中国一般作家的作品,即使中国小说的最高经典《红楼梦》,虽然早已有英译本,但西方没几个人知道曹雪芹是谁,更别提这部小说会在西方畅销。虽然任何翻译作品必定会丢掉原文的许多语言精华,但西方语言之间是有可译性的,而译成中文也能保持其基本的优秀之处。但反过来,中译英,其可译性大为降低。直译的东西,勉强能读就不错了,要想感动人,说“没门儿”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批毛之作畅销是中国人的幸运
由于这些背景,张戎夫妇直接用英文写出毛传,揭示这个恶魔本相,对西方读者了解毛和共产邪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另外,张戎不是初出茅庐的作家,也不是那种作品没几个人看的学究,她是畅销书作家,其成名作《鸿》在全球卖了一千万册,这个数字,代表着她有全球性读者和广泛知名度;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作家的任何一部作品在西方达到如此畅销程度。
由这样一位全球畅销书作家来写“毛传”,揭露毛的罪恶,实在是中国人的幸运。张戎的“毛传”一出版,就登上畅销榜,甚至登上英澳新西兰三国非小说类畅销榜之首,等于在相当大的范围,帮助更多西方读者真正了解毛,同时纠正西方左派对毛(以及共产中国)的幻想。
在第一本书《鸿》成功之后,张戎写任何其他作品,都会因其畅销书作家身份而引人注目。结果张戎和她先生选择写“毛传”,而且花费十二年之久,查阅各种文献,以很多新资料揭露毛的罪恶,这不仅是对中国人,也是对人类自由的重要贡献。中国人多是急功近利,几乎看不到任何人会花十几年写一本书。从这点上来讲,张戎的敬业精神、努力和贡献不仅应该赢得中文世界的高度赞扬,更值得中文写作者学习。
《纽约时报》记者是“中国不通”
但这本“毛传”也受到一些中国和西方学者的批评,认为不客观,失实等等。我从网上浏览了这些批评,中国大陆学者写的批评,不少都是站在民族主义立场为毛辩护。例如有一篇上万字的长文,居然说中共建政初的镇反,主要是杀国民党残渣余孽,他们是颠覆新中国的“恐怖份子”,毛是“反恐”。这种中国人可以拿出精力写万字长文章,胡搅蛮缠,但绝不会拿出十分之一的精力,去调查毛泽东的罪恶。台湾批评张戎的文章,主要来自《中国时报》驻美记者傅建中,他是一个对西方一系列事务都持极左观点的台湾前中国人,可想而知他对张戎把毛写成比希特勒还坏,会多么不满、不可忍受。
而美国人的几篇批评,也多是左派学者所写,对他们曾“客观”评价过的毛泽东被“毛传”一书如此揭露成恶魔而不满。其中美国左派旗舰《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纪思道(Nicholas DKristof)的书评,更是强调毛有理想的一面,实际上就是为他们左派的所谓均贫富的社会主义乌托邦辩护。纪思道曾被派驻北京,在前往北京时,做过十七年《纽约时报》总编辑的罗森绍(最近过世)告诫他,不要听那些左派学者对中国的研究,要靠自己亲眼所见。但即使目睹了天安门那场血腥屠杀,也没有改变他的左倾盲目。他曾撰文说上海的婴儿死亡率比纽约低多少,还比较过美国在哪些方面不如共产古巴等。这就像用平壤、上海的地铁来和纽约比一样,回避了自由、人权和尊严等最根本的重大问题,完全是个“中国不通”。
西方左派不满毛被写成恶魔
而自视“中国通”的耶鲁史学教授史景迁(中文名,发音接近中国史学大家司马迁),也是一个左派学者,他在书评中旁敲侧击,说什么“在我看来,即便毛泽东真是个病态怪物,历史学家也应对他持平而论。”但张戎怎么不“持平”了?难道写出毛的恶魔一面就不是持平?由于斯大林的恶,已经被揭露的太多,西方左派们再也无法在斯大林身上寻找他们的乌托邦梦,于是他们就把那段未了情转移到毛泽东身上。他们怎么能容忍张戎写出一个魔鬼般毛泽东呢?
我在网上还看到英国左派媒体BBC记者对张戎的电视采访,那个记者一遍遍追问,也是有贡献的。一般作家,都会迁就记者,说句模棱两可的话应付,但张戎始终没有后退,坚定地咬住:毛就是个恶魔!
她那毫不退缩的精神,实令人敬佩。中国那些民族主义份子和西方左派们对这本毛传的攻击,恰恰说明她的书的价值和份量,历史将记住张戎对让世界了解毛泽东和共产中国所做出的独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