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爆发 河北东甘庄村被整体隔离
从这一天起,东甘庄村千余名村民进入21天暂时隔绝的生活。
恐惧突如其来
刚料理完丈夫的丧事,刘振英自己也被病痛击倒了。
刘振英是宣化县东甘庄村村民,3月下旬,刘的丈夫李世忠因不明病因住进了张家口的医院,一周后病情恶化转入北京武警总医院。此后李世忠持续高烧,4月5日死亡。
李世忠的死亡诊断不明确,但他死后,医院按照传染病进行了常规处理,对尸体进行了消毒,医生、护士均穿戴隔离衣服,佩戴口罩手套。
4月21日刘振英住进宣钢医院,她的儿子、女儿、女婿、亲家等人相继因发热入院,均被确定为非典疑似病例。
对于非典,东甘庄村人并不陌生---此前媒体铺天盖地的滚动报道,村民们已经得知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电视画面上医护人员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显示出这种病症的恐怖。
刘振英及其家人被确定为非典疑似病例,在东甘庄村乃至东甘庄村所在的洋河南镇居民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东甘庄村笼罩在不祥之中。一时间各种流言漫天飞舞在田间和街坊,并引起物价飞涨,42元一袋的面粉一下子蹿到80元,不少人纷纷涌上街头抢购药品、食品。刘振英入院前曾先后到村里的两家私人诊所看过病,与其有过接触的一共有31人,这31人是否也受到感染?
4月23日,一支由公安干警和联防队员组成的分队火速开赴东甘庄村,对该村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监控。
次日,宣化县再次从公、检、法、司等部门抽调人员进驻离东甘庄村不远的宣化县委党校,并在此成立临时指挥所,这是张家口市成立的第一个防控非典指挥部(所),东甘庄村也因此成为我省第一个被整体隔离的村庄。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被派往指挥所的执勤人员措手不及。他们大都是临近中午接到通知,下午就要赶到指挥所报到。有人为此推迟了婚期,有的夫妻同时走上防非典一线,家中留下患病的母亲,他们都是单位的骨干,连日常工作都来不及交接。
工作人员开始夜以继日地工作,入户调查、控制重点人群、消毒、消释恐慌,“不能因为几个人毁了整个村子”,村民们也自发行动起来,整个村子筑成了一道群防群治的铜墙铁壁。此后,几名外地打工返乡人员因村民及时报告被单独隔离。
在张家口,所有的农村都有村民自发组织守卫村口,为了村子的安全,拒绝外地归来的亲人入村的事件屡见不鲜。
抗疫付出代价
如果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工作人员把紧村口各个要道,人们很难将东甘庄村和重点疫区联系起来。
东甘庄村是一个拥有1174人常住人口的村庄,村子与112国道一衣带水,与宣大高速公路隔田相望。像冀北山地很多村子一样,干旱、土地贫瘠是生活的大敌,这里大多数男人们都背负行囊到异乡谋生活,剩下老人和妇女在家中伺候田地。在麻将声声中,热爱生活的人们将困难的日子拨拉得有滋有味。
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东甘庄村还是宣化县洋河南镇数得着的贫困村,曾作为晋煤外运咽喉通道的112国道,长久以来其价值并没有被村里人发掘。1996年,经过与洋河南镇协商,“东甘庄村煤炭经济保护带”成立,当年村里就涌现出59个煤场,尝到甜头的东甘庄村又在张市下花园区开发了17个煤场,煤场的兴起让东甘庄村从望天收的日子中解脱出来。
现在在东甘庄村,常年在外打工的有80多人,剩下的青壮劳力很多走进了煤场,干起了看场人、装卸工、炊事员等行当。
没有煤场的日子是不可想像的,几位村民告诉记者,近几年来连年天旱,庄稼基本上绝收,去年春播种下的玉米,长到1米来高后开始天旱,村里的三口机井只能供应人畜饮水等日常所需,眼睁睁地看着玉米苗旱死在地里,结果“种地的还要从外面买粮食吃”。村支书李世亮说,近几年种地成了赔本生意,镇里在收取东甘庄村农业税时也是按定额的1/3来收取。
5月7日下午,记者在东甘庄村村旁的112国道上看到,路上车少人稀,偶尔有空载的大货车都是一路呼啸地从村边疾驰而过。村子内绝少人响,国道两旁片片相连的煤场孤独地沉寂在旷野中,从隔离的那一刻起,村里的煤场一律停业。“这些煤场每停一天都意味着损失,一般每个煤场一个月的损失在3万元左右。但为了顾全大局,防止疫情扩散,这个担子最后由东甘村来扛了。”李世亮的话语中不无焦急。
东甘庄人为疫情付出了沉重代价,疫情发生后,很多人主动给远在山西、北京、天津、山东等地的客户打电话,告诉他们近期不要过来,一位天津的客户两次要送来10万元货款,都被婉言谢绝。要知道,东甘庄村去年人均年收入仅为1780元。
按照指挥所规定,村民在进行严格登记后可以出入自家田地,一些村民已开始了春播。
生活期待正常
东甘庄村被隔离后,1000多人的日常所需都由指挥所统一供给,村委会统计列出清单报告给指挥所,指挥所按照清单采购后以最低的市场价提供给村民。
村民有头痛脑热的,只要体温不超过38℃都到村里另外两个私人诊所去看病。东甘庄村有4家私人诊所,其中两家因诊治过非典疑似病人受到监控。
已经死亡的村民李世忠自家开有煤场,经济条件尚可,可以到张家口、北京治病。平时,一般村民头痛脑热能扛过去就扛过去,扛不过去就到私人诊所接受最简单的治疗,谈不上什么疾病预防。
非典疫情只是一个过程,而东甘庄村村民的生活还将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病毒可以消散,害怕遭人歧视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东甘庄人心头。
见到久违了的外来人,正在村口值勤的几位村民纷纷围上来和记者交谈。
“害怕吗?哪能不害怕?外面的谣言更可怕,说我们村死了几百人了,每天用汽车往外面拉。其实就4个人有症状,与他们接触的31个人被控制,这么多天没有新的疑似症状出现,平时该干啥还干啥。”
“这下我们东甘庄村可出名了,一说你是东甘庄村的谁都害怕,打个电话说过段日子过去串串门,别人说‘你千万不要来’。你去买东西,说是东甘村的,准把人吓跑,路过这儿的车一刻都不敢歇。经过了这些日子,对非典我们都不太害怕,最担心是以后出去打工没人要了。”
到本月14日隔离解除后,东甘庄村村民担心不能像往常一样生活,外出务工会受到种种歧视,可以预见,在今后的两三个月内,部分村民的生活要遭遇难题,李世亮说。
疫区手记:比病毒更可怕的
作为我省第一例被整体隔离的村庄,东甘庄村的现实状况牵动人心。我们欣喜地看到,在各级政府的努力下,东甘庄村村民生活稳定、秩序井然,村民们也为防止疫情扩散做出了巨大牺牲。真正该引起人们警觉的是盲目的恐慌和歧视心理。
历史上每一次大的传染病暴发后,都会在社会上引起一定的心理恐慌。恐慌之后便是可怕的歧视,对相关病人以及来自疫区人员的歧视。因为无知产生恐惧,因为恐惧产生歧视。人们自以为用这种办法就可以远离疫病、高枕无忧,殊不知这样做的结果适得其反,“哀莫大于心死”,受到冷漠煎熬的病人常常会因此产生报复社会的逆反心理。
当前来势汹汹的非典,是全人类面临的共同敌人,在全球一体化浪潮高涨,社会分工日益细密的形势下,人们将地球形容为一个村落,更何况小到一个地区一个社区声息相闻的人们,没有大家的安全哪有个人的安全?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们看到,一大批医护人员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自愿加入抗非典一线,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的大无畏气概,有了这种众志成城的心理防线,我们相信,战胜非典或许还要付出代价,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同样,我们也看到了很多不和谐音符。非典疫情发生后,国内许多地方相继出台了一些有违国家法规的“土政策”,个别地方甚至发展到阻断交通的地步。出于自身安危考虑,防范之心乃人之天性,草木皆兵则不可取。需知,任何一己之力都不可能战胜病毒,任何逃避都适得其反。
我们祝愿,东甘庄村人早日走出非典病情的阴影,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走出相互之间编织的心理篱笆。
(燕赵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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