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球與氣泡(圖片來源: Adobe stock圖)
【看中國2025年11月6日訊】有股力量拖拽著幾乎所有人向下墜落
不能掠人之美,下面這段話是清華大學教授勞東燕說的:
這些年來,明顯感覺社會中一直有股力量拖拽著幾乎所有人向下墜落,並且這股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很多美好的東西被無情地打碎與摧毀。在這樣的環境中,不願意一起墜落的人,只因為想要保持在原來的位置,都會被認為有罪。
對勞教授的這段話,我深有同感。
但我一直在琢磨,這股墜落的內涵和原因是什麼?是人心不古?是人們道德水平的急劇下降?
存量時代的道德困境
前幾天,我在《八面來風》欄目中轉發了施展教授的一個很有的說法,他說:最近幾年世界上的各種匪夷所思,很可能意味著一個關鍵的時代轉變,世界正在從增量時代步入到存量時代。在增量時代,君子更有生存優勢,因為人們更願意跟守規則的人合作,以便一起做大蛋糕;而在存量時代,則是流氓更有生存優勢,因為無下限的人更有機會搶到那點有限的蛋糕。
在增量時代,是自由主義的時代,以規則為導向;而在存量時代,是現實主義的時代,以力量為導向。增量時代是一個拼上限時代,存量時代是拼下限時代,最近這十年來世界開始拼下限。在存量時代,人們不得不面對一個令人痛苦的現實,就是倫理水準會遭遇普遍的下降,世界進入一種令人作嘔的狀態。
施展教授講出了人心變化背後更深刻的經濟與社會背景。
問題是這醞釀出一種系統論說,一種理論
施展教授在這裡所說的現實主義,主要還是散落在日常生活的各種細節之中,就是我們一般所說的做事的底線問題,品行上君子與小人的問題。換句話來說,還是一種樸素的生活或人生的態度。
但如果進一步觀察,可以發現,在當今的世界上,這種現實主義實際上已經不僅僅是一種日常生活中的樸素生活態度,而是在成為一種系統的論說,在成為判斷大是大非的標準,在成為一種支配這個世界的哲學。生活中的現實主義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而作為一種哲學的現實主義則是一種論證。
這實際上,更可怕。
比如說俄烏戰爭。對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觀點,不同的立場,我都可以理解。甚至是那些狂熱的鵝粉,我都可以理解,因為他們畢竟有一種要支持他們認為的正確或應當的東西的意識和熱情。最令人感嘆的是另外一種沒有是非的冷漠:你弱小,你為什麼還不俯首帖耳?你力量不濟,為什麼還招惹人家?你明明打不過人家,還抵抗個什麼勁?
這些話有沒有邏輯?當然有邏輯,一種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的邏輯。特朗普說的就更到位,(烏東)的土地是人家用生命打下來的,你當然得給人家。記住,這話可是世界上的老大的老大說的。但正是在這種看起來很有邏輯的現實主義當中,正義與邪惡,侵略與反侵略的分野被淡化,被消解,被遮蓋了。
進一步地,他們反倒特別不能容忍所謂道德感氾濫,他們用各種刻薄的語言羞辱指責所謂道德婊。
正因為有道理,所以更可怕
從生物學的角度說,同情弱者的行為,本質是基因通過自然選擇保留下來的「利他傾向」,核心目的是讓群體更難被環境淘汰。這就是漢密爾頓法則:自私的基因通過利他行為來最大化自身的傳播。
人們甚至發現,這種行為有一種生理的基礎。人的大腦中有一類「鏡像神經元」,看到別人痛苦時,會激活和自己經歷痛苦時相似的腦區。比如看到弱者摔倒,自己的運動皮層和疼痛感知區會輕微興奮,產生「好像我也疼」的生理反應——這種本能的「感同身受」,或者說共情能力,無需後天學習就能觸發。
而上面所說的叢林法則,這種法則所體現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甚至遠遠落後於人類的生物性進化。
當然,以上所說,絕不是想把錯綜複雜的宏大國際事務,簡化成孩童般的對錯好壞分野。但我想說的是,退一萬步說,即使是在這樣宏大的問題上,人類從根上就應該有的最基本的正義,最基本的良知,最基本的共情,最基本的惻隱之心,也是不能完全缺席的。
對口炮黨譴責聲中透出的冷漠
在這樣的時候,另一種非常冷漠的聲音出來了:你支持正義,你同情弱者,你捐款了嗎?你為什麼不上戰場?於是,發聲的人被指為口炮黨。當然,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想讓你捐款,想讓你上戰場,不是想讓你提供真正的支持,而是想讓你閉嘴。
表面上看起來,這也很有道理。但實際上是為冷漠進行的一種狡辯。
我們可以打一個這樣的比方:假如,你家的宅基地被一個強悍的惡人霸佔了。你明明知道對方拳頭硬,甚至很有背景,你打官司也贏不了,因為他背景太強,
那我問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反抗不反抗?再進一步問,如果這時周圍還有正義者,在輿論上同情你,你會不會說:你別嘴炮,你上啊,你捐款啊,你挺身而出啊?
經濟規律不是冰冷且殘酷無情的
還有一件事情,與此多少也有些關係。
前些天,我曾經討論過一個問題,即為了避免過於內卷,我們應該朝著一個目標努力:人工值錢、底層體面(《就八個字:人工值錢,底層體面》)。
但這時,馬上就有人說,你這是不尊重經濟規律,你這是不懂經濟學原理,勞動力價格是由市場中的供求關係決定的,中國這麼多人,你不幹有人干,人工怎麼可能值錢?甚至,誰提出社會中應當有些機制制衡市場機制,他們馬上指責說,你這是左,是主張權力干預市場,會破壞市場經濟的規律。
但他們忘了,或者是有意視而不見,市場經濟不是孤立存在的,需要法治系統的維護,需要其他力量的制衡。正因為如此,才有法律對勞資糾紛的裁決,有工會和行業商會及協商談判制度存在。市場不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不是冷酷無情的社會達爾文主義。
如果把市場僅僅理解為是一種弱肉強食的場所,那就會變成一個吳敬璉先生所說的壞的市場經濟。
上面所說,都是針對具體事情的有感而發,因而不免有些拉拉雜雜。但我總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面對的客觀情勢確實不容樂觀,從增量時代到存量時代的內卷加劇,從全球化時代的規則與秩序到碎片化時代的弱肉強食,我們只能無奈地面對。但儘管如此,這不是任憑墮落的必然理由。
我們並非全然是生活在物質的世界之中,同時更是生活在包括道德在內的社會生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