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少年不得意 看寇凖如何逆襲(視頻)
【故國神遊•青史長歌】寇準(1)遠水孤舟在巴東
今天我們要分享的不是寇準的高光時刻,而是他在登上澶州城之前,做爲一個平凡人的故事。
湖北巴東之地有江,江邊有亭,名曰秋風。立於秋風亭上,一川江水橫亙目前,特別是在波平浪靜的時候,獨對遠水接天,久也不覺其單調。而在這秋風亭上,曾有一位年輕人,憑欄而立,望著一葉孤舟,浮在為水氣與宿霧染青的江面上,脫口吟道:遠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這位年青人,就是年才弱冠的巴東縣令寇凖。這一集【青史長歌】節目想要跟大家分享的就是關於寇準的故事。
說起寇準,可以說是家諭戶曉,我們在另一個系列【兩宋風華】中,講真宗朝澶淵之盟講了好幾集,都與寇準有關,可以說,這段歷史就是寇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而今天我們要分享的不是他的高光時刻,而是他在登上澶州城之前,做爲一個平凡人的故事。
我們知道寇準一生出相入將,那麼他仕途的起點就是在湖北巴東縣這個地方,不過他初到巴東時呢,心情並不太好。那個時候的寇準,只有二十歲,剛剛進士及第,可謂少年得志,與所有的青年人一樣,一腔熱血,滿懷壯志,充景着未來。但是緊接着,他接到了第一個任命,就是去湖北巴東做知縣,可以說是非常的失望。爲什麼會失望呢,他在詩文中這樣形容巴東:天涯,窮峽,水國,總之呢,是一個集遙遠、陌生、荒僻於一身的地方。
寇準初到巴東時,正值秋天。走在千林蔽日的山中,仰天惟見鳥道入雲,側耳時聞老猿清唳,竟有一種去國千裏的孤寂。昨天還高步在青雲之端,今天就流落在深山窮谷,在這樣的落差之間,寇準甚至覺得連金榜題名的榮耀,天子門生的光環都變得有些虛幻了。
但是寇準畢竟是寇準,雖然他的筆下仍然不時流露出失落與寂寞,就如他在诗中写到的「薄宦未能酬壯節,良時空自感流年」,但是呢,這只是在他極目江煙、夜聞寒蛩、夢回孤館的時候,而在公堂之上,他懂得如何收拾心情,如何整理頭緒,如何振作精神,把這小小的巴東縣令做得有聲有色。
巴東之地多山,鄉人多以狩獵為生,寇凖教鄉民耕種畜牧,將一片窮鄉僻壤化成桑麻之野,地無曠土,人無遊民。此外巴東地遠,民風荒蠻,所以,寇準十分注重教化百姓,每以恩信示人,每到交納賦稅或徵調力役的時候,甚至無須發出徴調公文,只要把交稅服役的名單張貼在縣衙大門上,人們就會如期而來。此外,寇準又命人鑄造了一隻碩大的鐵權,也就是秤錘,置於巴東公堂之下,以示民情重大,務求公平。關於這只秤錘,還有一個用途。據當地鄉人傳說,在流經巴東的這段江面上,險灘林立,特別是有一處石灘,橫截江面,形似秤杆,所以鄉人稱之爲秤杆石。船行至此,水勢湍急,常常遇險。寇準鑄造秤錘就是爲了壓住秤杆,平衡風水,從此後,果然水路通暢,少有翻船的事件發生。所以,巴東縣衙大門的楹聯上寫道「鐵權長鎮江風靜,明鏡高懸天下安」。在寇準的治理下,巴東縣政通人和,四方晏然。鄉人们敬愛他,稱他為「寇巴東」。而寇準在縣衙庭前親手種下的兩棵柏樹,也為鄉人們比作召公甘棠。不過呢,也有人記得寇準種下的不是柏樹,而是松樹,也有人記得是柿子樹。寇準到底種下了什麼樹,已經無從考證,而人們想要記住的是,在巴東這個偏遠之地,寇準曾經來過。正如蘇東坡在詩中所寫:「萊公昔未遇,寂寞在巴東。聞道山中樹,獨余手種松。」
寇準是天生的將相之才,小小一縣的政務對於寇準而言不在話下。所以,公務之餘,他有大把的時間去登臨遠眺,遊覽勝跡。這裏雖然遠離帝都,沒有汴京的繁華,卻別有一番天地,所謂「江到荊門闊,山連蜀國深」。此外,這裏又是楚大夫屈原的生死歌哭之地,從屈原廟,到楚江邊,寇準常常流連於此,傾聽着迴響了一千年的風聲、江聲、還有孤臣孽子的心聲。寇凖還建起白雲,秋風二亭,常於公務之暇登臨眺望。特別是秋風亭,臨江而立,一川江水,盡收眼底。正是在這秋風亭上,寇準留下了「遠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的千古名句。有人覺得這句話是從唐人詩句「野渡無人舟自橫」變化而來,我想二者雖然文字相彷彿,但「遠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的意境卻是遠遠勝出,讀著這樣的句子,體會這樣曠遠的氛圍,雜念也都漸漸沉澱,浮躁也都漸漸消褪,連時間也彷彿靜止下來。至於這句話的所指,卻是聚訟紛紜。有人說這是寇準在感嘆自己懷才不遇,有人說從這句詩中可以看出寇準必將大用,也有人說寇準只是道眼前之景而已……寇準獨對遠水孤舟時,到底在想些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光陰如箭,一轉眼三年過去,寇準終於要離開了,離開這個被他稱爲窮峽的巴東。那一天正值三月,柳絮飄飛,一葉輕舟漸行漸遠,消失在暮春的江頭。船中的寇準將趕赴大名府成安縣,去做成安縣令。雖然成安縣比巴東縣離帝都要近很多,但對於寇準而言,依然也只能用「薄宦」來形容,遠不足以承載他的大志。
但是這一次,寇準少了許多「薄宦未能酬壯節,良時空自感流年」之類的失落,也沒有了「儒書讀盡猶飢寒」「搔首空歌行路難」之類的抱怨,他在成安度過了一季秋天。秋天是成熟的季節,果實在成熟,心智在成熟,人生也在成熟,寇準心有所感,提筆寫下「達則濟天下,窮當守一丘」。這句話的意思是,宦海沉浮,窮達有命,如果命運顯達,就要兼濟天下,就算不能得志,也要造福一方。想來,沒有「窮當守一丘」的心境與修爲,又怎麼會有「達則濟天下」的器識與功業呢。也許,這就是寇準當日在秋風亭上,獨對遠水孤舟時,在靜如止水的時間中,領悟到的。
最後,一首小詩寫給寇準,也送給大家:
《讀寇萊公巴東故事感而有記》
一去天涯少故知,人生多是未遇時。
巴山遮斷青雲路,此中天意誰會之。
鐵權鎮江風邁邁,三閭憑弔意遲遲。
寇公高跡今何在,遠水孤舟也成詩。
元曦•壬寅年癸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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