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曾經寫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他把寫文章提高到經世治國的高度。而在另外一首詩中則寫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這裡,講的卻是文化的傳承問題了。寫作究竟有沒有杜甫說得這樣重要,或者說文化究竟能在社會的變革中起多大作用,確實是個值得細細思考的問題。不過,對寫作者而言,嚴謹一些,力爭不成為「垃圾製造者」,也是最起碼的要求吧。
蒲松齡曾經寫過一個和尚靠鼻子品評文字好壞的故事。故事裡講到,山西平陽縣的王平子進京趕考,在客店裡遇到一位姓宋的書生。有一天,宋生帶著王平子去見一個瞎和尚。這個和尚是一個鬼,乃前朝寫文章的名家,他有一種特異功能,只要把文章燒了給他聞一下,立馬就可以判別出文章的優劣。
有一次,宋生燒了一篇王平子的文章,和尚用鼻子嗅了一下說:「君初法大家,雖未逼真,亦近似矣。我適受之以脾。」
接著,燒了幾篇古代大家的文章,和尚說,「妙哉!此文我心受之矣,非歸、胡何解辦此!」(歸、胡二人指的是明代作家歸有光、胡友信)
到了後來,當場又燒了另外一個人的八股文,不料和尚用鼻子聞了之後居然臭屁連連。瞎和尚一邊放屁一邊說,別燒了,千萬別燒了!簡直難以下嚥,再燒我就要吐了!讀到這裡,不禁笑出聲來。——世人痛批別人文字「狗屁不通」的,大約就是這種情形了。
清代的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裡寫過一個老學究的遭遇。講到一位老學究走夜路的時候遇到了死去的朋友,這位老友在閻王面前當差,要去南村勾魂索命的。兩個人一路同行,路過一個破屋子,老友告訴他:這是讀書人的房子。問其原因,鬼回答說:「人們白天忙忙碌碌,沒精打採,只有到了夜晚進入夢鄉時,才聚精會神。平日裡所讀的書籍,字字閃耀著光芒,從身體裡噴發出來。像屈原、宋玉這樣的人,他們身上發出的光芒,可與日月星辰比光輝;學識文章差一些的人,其光芒也有數丈高,接下來的越來越差,不過就算最差的也會微光閃閃,如同一盞油燈那樣照亮窗戶……」
老學究對此很感興趣。問朋友道:「我讀書一生,睡中光芒當幾許?」
鬼想了很久,不好意思地說:「昨天我經過你的書館,你正在午睡,發現你胸中的文字,字字變成一團黑煙,籠罩在屋上。你的學生朗讀的聲音,好像發自濃雲迷霧之中,我確實沒有看到什麼光芒,不敢隨便亂說。」
這個故事,當然是古人編排來挖苦那些學問不濟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但是,反觀古今那些擅長拍馬溜須、喜歡靠出賣良知來達到個人目的的文字,它們指鹿為馬,讀來不也是臭屁連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