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一家日本跨國公司社長面對中國政府官員贈送的茅台酒犯愁:他知道這瓶酒的價格值2000元人民幣,但是他無法給他回贈同等價格的禮物,因為如果他這樣做的話,就涉嫌行賄罪。
日本法律規定,企業給政府官員贈送的禮物,每一件的總價值不能超過5000日元(約350元人民幣)。超過者,屬於行賄。那麼5000日元在日本是一個什麼樣的價值?是一個有6年工齡的大學畢業生職員半天的工資。如果按照中國人一般收入標準的話,也就是50多元人民幣。
結果,這位社長最終用相當於2000元人民幣的日元,分別購買了4份糕點,分送給一同訪日的幾位中國官員。
「小氣」,往往是人們對於日本人的評價。但是,這一個「小氣」的背後,是因為有一道法律的紅線。
日本社會對於企業與政府官員之間的「經濟互動」特為敏感。多年前,日本國土交通省一位主管宅急便事業的課長因為工作調動,要從東京調往大阪工作。工作調動的事被日本的一家宅急便公司的社長知道,告訴他剛好有運貨卡車去大阪,就順便幫他把一些傢俱帶到大阪去。課長也就搭乘了這一「順風車」。
這件事後來被媒體抖露出來,這位課長觸犯了公務員法中「禁止利用職務影響力謀取利益」的條例,不僅被要求按照正常的搬家標準,支付12萬日元(約9000元人民幣),而且被人事院降級使用,並削減三個月薪水。同時,這家替課長搬家的宅急便公司涉嫌向公務員行賄,被處以200萬日元(約14萬元人民幣)的罰款。
所以,日本企業不論大小,宴請政府官員(包括外國政府的官員)的標準,每人一般都不會超過1萬日元(約700元人民幣),而送禮的標準,一律在5000日元以下,否則被稅務署查出,不僅面臨處罰,而且還可能觸犯法律。同時,請客送禮的對象,必須寫明姓名職務,以備稅務署核實。
日本企業稅法給予日本中小企業一年請客送禮的最高額度,規定為300萬日元(約21萬元人民幣),防止企業藉機偷稅漏稅。這一數字,也是大學畢業參加工作6年的公司職員的年薪。這意味著,企業老闆一天用於請客送禮的費用,最多不得超過8000日元(相當於12碗拉麵價錢)。
稅務署在核實一家中小企業一年的賬務時,必定對於「交際費」會進行詳細的查詢。如果總價超過了300萬日元,那麼超過的部分往往不是對企業進行處罰,而是由企業的經營者(社長)個人掏腰包承擔。所以,如何做糊塗「交際費」,往往成為這些企業絞盡腦汁的事。
那麼政府官員請客有什麼限制?日本會計院有這麼一個規定:各中央機關廳局長級幹部請客,每人標準一般不超過1萬日元。課長級(處級)幹部請客,一般不超過6000日元。因此,政府官員請客,往往會為了尋找一個價格適中,環境優雅的餐廳而傷透腦筋。一旦超過上述標準,必須要向會計院說明超過的原因。
日本社會在每年的7月和12月,都有向關照自己的長輩或上司送「御中元」和「御歲暮」,每一份禮物的價格也就在2000至5000日元左右,但是如果是政府官員收到不屬於親屬關係的人士的送禮,必須要還禮,以表示自己「無意受賄」。
日本社會對於公務員和政府官員的監管,不僅只對幹部,也同時針對一國之首相。
去年12月,安倍晉三當選為日本首相後,按照規定,他要搬入與首相官邸相鄰的首相公邸居住,以便於管理國家,處理緊急公務。野田佳彥當首相時,這座公邸已經使用了一年多。最近有雜誌報導說,安倍夫人對於前任用過的廚房和衛浴設備多有疑慮,要求予以更換修繕。首相官邸測算出來的修繕總費用為1000萬日元。這一價格,相當於一位企業部長的年收。
野黨議員根據雜誌的報導,在國會的答辯中,公開向安倍首相質詢求證,結果使得安倍首相連連否定有此舉動,表示絕對不會浪費納稅人的錢,只要能住就行。
很快,有人查出各屆首相入住公邸時的修繕費用,其中安倍在2006年第一次當選日本首相時用於公邸修理的費用為220萬日元。野黨議員依然憤憤不平,認為這相當於一名大學畢業生走出校門的一年收入,還是屬於大手大腳。
所以,用法律法規來限制企業和政府官員的請客送禮,是日本社會防止官商勾結,防止官員腐敗的最有力措施。正因為有這一措施,才營造出了日本社會「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際規則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