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最早是德國格林童話中的人物。那是一個心地善良有孝心的女孩,但是她很不幸,受到繼母和姐姐們的長期虐待,被迫在廚房裡做女佣,整天灰頭土臉的,過著暗淡無光的日子。後來因為她善待小動物和孝敬父母,感動了上天,得到仙女們的幫助,贏得了一位王子的愛情,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由於這則童話影響深遠,「灰姑娘」就變成了一個代名詞,代指一切心地善良但處境不佳、自身條件並不出眾的女孩,因為邂逅一位優秀男子並雙雙墜入愛河,從此變成一個光鮮亮麗、眾人矚目、生活幸福的女人。
西漢、東漢之間,南陽新野(在今河南省)有一位女子,也有類似灰姑娘的經歷。童話中的灰姑娘,在遇到王子之前,吃盡了苦頭。而這位南陽女子雖然出身微賤,七歲便沒有了父親,但是沒有長期虐待她的後娘和眾姐姐。歐洲歷史上多城邦制時代,小國林立。因此王子特別多,說句玩笑話,歐洲的王子只相當於中國的「村長兒子」。而這位南陽女子,愛情婚姻的對象卻是比王子尊貴得多的皇帝,而且是文武兼備、性情和順的開國皇帝。另外,古今中外,紅顏大多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惟恩愛無法到頭,就是性命也常常不能保全。而這位南陽女子,不但得到了丈夫終生不渝的愛情,而且死後還盡享尊榮,不乏景仰之人。因為這種種情況,我們不妨稱她為歷史上最幸運的灰姑娘。
這位女子名叫陰麗華,她的王子就是東漢的開國君主光武帝劉秀。她的故事記載在《後漢書•皇后紀》中。劉秀是南陽蔡陽人,發達之前有一次去新野,聽當地人說陰麗華是個美女,於是心生愛慕。不久到了首都長安,看見負責宮牆外戒備及水火等突發情況的軍官執金吾,隨從騎兵威武雄壯,不禁感嘆道:「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更始元年(公元23年)六月,參加反對王莽起義軍並且做了將軍的劉秀,就娶了陰麗華,將她安置在一個叫宛當成裡的地方。
那一年,陰麗華十九歲。第三年,做了皇帝的劉秀,讓屬下去把她以及其他幾位妃嬪都接到洛陽,陰麗華被冊封為貴人。由於陰麗華文靜仁慈,劉秀幾次想冊封她為皇后,但是都被她拒絕了。陰麗華拒絕的主要原因是,另一位妃嬪真定人郭聖通是劉秀三個兒子的母親。無奈,劉秀只好冊立郭聖通為皇后。建武四年(28),陰麗華跟隨劉秀征討彭寵,在元氏給劉秀生了第四個兒子,即劉秀死後繼位的孝明帝劉莊。又過了五年,陰家發生了一件悲慘的事情,有強盜劫殺了陰麗華的母親鄧氏和弟弟陰欣。劉秀為此感到非常難過,想起自己當年四處征戰,跟陰麗華天各一方。做了皇帝之後,幸好二人均安然無恙,得以團聚,卻不料陰家遭此大難。
不難想像,劉秀從此對陰麗華更是憐愛有加。與此同時,光武帝對皇后郭氏的寵愛卻日漸衰減。這自然引起了郭氏的不滿,心懷怨恨,大約也做了一些不太妥當的事情。而這又讓劉秀十分惱怒,於是,建武十七年(41),他便將郭氏由皇后降為中山王太后——她的中子劉輔被封為中山王,冊封陰麗華為皇后。做了皇后的陰麗華,更加恭順節儉,不再有什麼嗜好和娛樂,平時也不跟人隨便開玩笑。對晚輩仁慈,待長輩孝敬,足以母儀天下。每次說到早逝的父親,她總是淚流滿面。劉秀看見,常常為之嘆息。
陰麗華的皇后身份,一直持續到建武中元二年(57)二月劉秀駕崩。接著,又被明帝劉莊尊為皇太后。陰麗華活到明帝永平七年(64),六十歲上去世,皇后、皇太后,她前後做了二十四年。在皇帝擁有眾多妃嬪、宮闈鬥爭尖銳激烈的封建時代,這是十分難得的結果。
可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人心原理起作用,歷史有個規律,幸福、溫和的女人往往籍籍無名,只有那些經歷悲慘和性情暴戾的女人,才名垂青史,或流芳百世,或遺臭萬年。陰麗華應該屬於前一類女人,但是,因為劉秀早年一句並不多麼遠大的人生理想,而令後人心生艷羨,不時有人會說起她和她的愛情故事。唐代偉大詩人李白,就曾兩次在詩歌裡以景慕、讚美的口吻寫到她。「聞與陰麗華,風煙接鄰里」(《寄遠十一首》其四),「麗華秀玉色,漢女嬌朱顏」(《南都行》)。這實在是一件難得的幸事。
陰麗華及其愛情故事之所以時常被後代人說起,我認為主要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劉秀的理想(娶嬌妻、得好官職)在男人的世界裡具有普遍性。據說日本有位前首相,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劉秀理想的放大版,「醒弄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不過,結合他們日後的實際兌現情況,日本首相像是在說大話,而劉秀則像是故作低調。還有一個是,陰麗華既符合了大多數男人夢中情人和理想妻子的標準,既有外貌,又有內美;也符合了大多數女人的人生理想,嫁一個多金有權且溫柔體貼的男人,幸福地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