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時間:8月16日 傾訴人物:小米(化名)
上午,當大家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的時候,阿陽卻在「情感傾訴」熱線中聽到了一個非常特殊的故事。說它特殊,是因為這個故事的主人翁有著一個不尋常的開場白:「阿
陽,我是一個小偷,你能聽聽我說話嗎?」
孤獨讓我成為人見人恨的小偷
第一次朝別人的口袋伸出手的時候,我被人家發現,挨了幾句罵,我還紅著臉說了句「對不起」。當時我18歲,身上穿的是別人穿剩下的衣服,口袋裡已經沒有吃飯的錢。我咬緊牙,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從小是在淚水中泡大的。大約在我兩三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離婚了。媽媽很快改嫁,爸爸淨身出戶,帶走的惟一財產就是他的寶貝兒子---我。我的童年沒有歡樂,爸爸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地把我養大,卻在我最需要有人指導我人生方向的時候,因為長期的壓抑,得了精神病。
18歲的我就此迷失了自己。為了活下去,我學會了偷東西。雖然我知道,當一個小偷有多麼不光彩,可是我沒辦法擺脫這種念頭。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我害怕自己受苦……
每次把手伸進別人的口袋裡時,我的心都在發抖,其實我每一天,都是在極度的不安中度過的。我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要被人抓住,或者是遇到警察,我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挨打的準備和一切可能遇到的任何情況的應變準備,屬於我的每一年每一天,不是安寧,而是惶恐。
有兩次是在火車站,我偷了正在候車的學生身上的錢,但後來又偷偷地還了回去。因為我看到他們哭得那麼傷心,讓我聯想到了自己難過的時候。因為偷,我進過六次監獄和教養院,在那裡間斷地度過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幾個月前,當我第六次走出監獄大門的時候,意外地遇到了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姑娘……原諒我不能說我是怎麼認識她的,但她對我是那麼好,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愛的溫暖。
「我們結婚吧!」上個星期六晚上我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溫柔地摟著我的脖子對我說。那一瞬間,我不但沒有覺得突如其來的幸福,相反,我心裏好害怕。我是一個人人喊打的小偷,我從來沒想過,居然有一天,會有人跟我說這句話。
謊言只為能保有那種溫暖的感覺
她叫蘭兒(化名),小我兩歲,是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子,在一家外資企業工作。她非常喜歡我,她的出現讓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說出來就連我自己都驚訝。
幾乎每天,我都要帶她出去吃飯,她喜歡去西餐廳吃冰淇淋,而且每次都不忘幫我也要一份;逛街的時候,她總會拉住我的手,好像生怕我丟失了一樣;我的衣服她總是搶著洗,洗完後穿在身上,我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們去夜市買東西,夜市上的人很多,蘭兒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過一會兒,她突然扭過頭來囑咐我拿好自己的東西,免得被小偷「順手牽羊」。
這句話讓我渾身猛地一抖,心裏比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當場捉住了還尷尬還痛苦,我下意識地鬆開了蘭兒的手,好像她已經發現了我心裏的秘密一樣。我是個小偷,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惟一隱瞞她的事情。
這個月,我去見了蘭兒的家人,她的父母對我很好,在她們家,我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家庭溫暖。他們向我打聽我家裡的情況,我父母的情況,這些我都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他們,惟獨我自己,我不願意多說,因為我從未考慮過要把真實的自己告訴給任何人。
他們問我從事什麼職業,我這樣回答:我一直在南方做生意,現在要回到瀋陽開闢自己的事業。好在她的父母沒有再多問,只是鼓勵我說小夥子應該有事業心,要有挑戰生活的勇氣。他們鼓勵的眼神讓我的眼睛濕潤了,我好感動,好羨慕蘭兒,要是我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家,有這樣一對默默鼓勵我的父母,我還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我藏起了眼淚,把故作堅強的笑容每天掛在臉上,我只想盡一切可能去珍惜這種溫暖陪伴在身邊的感覺,就算是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費。我不奢望永久,我的生命中只要能擁有過這種愛和家的感覺,就算只有一次也足夠了。
可是,當蘭兒在那個星期六晚上說她要和我結婚的一剎那,我心裏突然怕了。不行!我不能答應她,因為她不瞭解我,我是個可惡的小偷,我不能害了她。
對話 誰能幫我走出陰霾?
小米:阿陽,幫幫我,我是個小偷,我什麼都沒有……
阿陽:我很想告訴你我的看法。說真的,我覺得你很自卑,但是你根本不必自卑。你曾經是個小偷,但這並不代表你永遠是個小偷。你曾經犯過的錯已經得到了法律的制裁,你現在就和普通人是一樣的,只是你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小米:謝謝你這樣說,可我真的沒想過會有一天,我也能和一個女孩子談婚論嫁。我緊張、害怕,覺得一切都好像在做夢一樣,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的確自卑,但這是事實,任何人一旦知道我做過小偷都不會再理我,就算是蘭兒也不例外,你說如果她知道我是個小偷,還會愛我,還會想嫁給我嗎?我一點兒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猜測,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從現在開始認真擺正人生道路,靠自己的雙手勞動認認真真地生活,不但她可能會繼續愛你,而且我想我們大家都會敬佩你。
小米:我不是不想靠自己的勞動掙錢,我的身體很好,干力氣活都沒有問題,而是生活太現實了,每個月幾百塊錢要給我爸看病吃藥,談戀愛還要花錢……其實,我也試著找過幾次工作,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成功,我怕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阿陽:生活的確現實,沒有錢日子會很苦,但是苦得踏實,你說呢?
小米:你說得對,可我從小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幾乎沒被人愛過,現在更沒有人能幫幫我……阿陽,其實我也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是個小偷,我不知道今晚我該住在哪裡,會不會有哪一天,我無聲無息地死去……
阿陽:我想告訴你,每個人都不是孤獨的,當你在為你的新生活作努力的時候,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一定會有人看到並且伸出援手,哪怕僅僅是一句鼓勵的話,都是對你的人生態度的肯定和人格的尊敬。至少在我的心裏沒有永遠的小偷。但是,如果你在老邁的那一天仍未改掉惡習,回首往事,那時為自己的一生後悔就太遲了。浪子回頭金不換,一個懂得珍惜時光珍惜生命的堂堂正正的人,哪怕是曾經走過彎路但是勇於重新做人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小米,希望你能戰勝自己
之前,「情感傾訴」熱線曾經接到過類似小米的人打來的電話,但這一次,在結束採訪的時候,我不得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小米家庭不幸,缺少母愛,家境困難……這些的確讓人同情,可是話說回來,這些事實中沒有一個可以成為一個人去當小偷的理由,很多人面臨過或者正在面臨這種境況,但是誰又能說,他們的出路就只有去當小偷呢?
我想,小米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停下來認真地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如果他還沒有這個打算,我會覺得很悲哀,進出監獄和教養院都六次了,難道還不夠讓一個人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嗎?
夠了,小米的眼淚就是最好的證明。
其實,陽光會給每個人帶來溫暖,社會並沒有拋棄小米,而是他自己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孤立了自己,回歸社會並不是要等待別人送上溫暖給你,而是要求你自己從內心真正意義上的回歸。想不費力氣就享受安逸生活是愚人的邏輯,要相信自己和身邊的人一樣,付出勞動,才會收穫幸福。
我還想告訴小米,每個人都有愛的權利,不論是高牆內的犯人還是刑滿釋放人員,靠自己的勞動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還能坦蕩地贏得別人的尊敬,最重要的是,愛情也會眷顧懂得珍惜生活的人。
所以,小米,真心地希望你能夠戰勝自己,重新回到人生的起跑線上,不害怕困難,不畏懼失敗,勇敢地,自信地,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