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這一個"揪"字,就頗為傳神地描繪出這個中國政治明星的性格:有點逆水行舟、不計後果的書生意氣。這也與外界傳聞中那個不懂為官之道、仗義執言的政改標籤相符。
最早聽到潘岳的名字,還是在一九九○年代中期,當時年僅三十餘歲的潘岳,為國有資產流失一事,不顧觸動中共太子,追查直至香港,很有點"孤膽英雄"的味道。記得當時消息傳出,在香港引起轟動,本人也很驚詫於暮氣沈重,腐敗橫生的大陸官場中僅有這樣潑辣強硬、敢說敢干的人。自此潘岳就一直是成為省港及海外媒體關注的焦點之一。我對這位潘岳先生的關注,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十餘年下來,本人對這位潘先生,總算有了點系統的瞭解。
在以老成持重、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中共官僚層內,潘岳的確是一個異類,走到哪裡都不會安靜。三十多歲分管國資工作不久,就上演了一個"小太子勇鬥大太子"的活劇,為國資局惹來撤並之禍;被調往國家技術監督局,下車伊始就在全國範圍內的"打假",雖引得百姓稱讚,但卻將各地方大大小小的地頭蛇得罪了個光;終於被調往國務院政治體制改革辦公室,做了一個相當於前清翰林的清流閑官。沒想到這位潘岳先生又不顧禁忌,上書倡言政改。那份傳遍網際網路路的《從革命黨向執政黨轉變的思考》,據說就出自他的手筆。正是由於這次,禁忌開始,潘岳從大陸政壇和香港媒體上銷聲匿跡了相當一段時間,據說是被"打入冷宮";都以為這下他該停擺,誰知國內數家媒體又刊出他關於宗教問題的文章,一反馬列主義對宗教的慣常看法,倡導以寬容精神對待宗教,一時間海內外議論紛紛;緊接著十六大來到,港內媒體更是傳言他被"雙規",筆者當時猜想,這個人怕是真要完了;想不到的是,今日潘岳又出現於媒體上,更想不到的是,經歷十餘年的仕途宦厄之後,潘岳依然脾氣不改,又上演了多維網報導的這齣戲,據說株化集團不過是要整頓的六千餘家中的一個。
我對於大陸大小官員,一向腹誹居多,干少說多,實少虛多。回歸後,港府也沾染上這種習氣。但對這位潘岳先生,一直保留著一份敬意。平心而論,潘岳的作為,無論是斗太子、打假還是這次環保突檢,都不過是部門主管官員份內應作的工作而已。但恰是在這些份內之事上,很多人坐而不作,潘岳就顯得的與眾不同。能夠在不唯實、只唯上,官僚惡習沉痾難愈的中共政壇之中一味埋頭做事,且屢遭打擊而不改本色,這份孤傲和倔強,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然而,政治家的優秀品質,不在於"敢立潮頭唱大風"。歷史的弄潮兒絕不會逆風而上,而是隨風就勢,為我所用。一味的逆風而行,總免不了翻船的下場。改造環境必須適應環境,這是古今不易的道理。據媒體報導,潘岳今年不過四十三歲,年富力強,果真如此,則潘岳的政治前途不可限量。但如果還是脾性不改,一味勇往直前捋虎鬚,以大陸體制的保守和封閉,先不論別人會不會跟你過不去,光是你自己這性格就會惹出許多麻煩。弄得不好,恐怕眼下的工作也作不長久。
多說無益,案頭恰好有一部《後漢書》,且將李固的《與黃瓊書》抄錄下來。作為對潘岳此時處境的最佳寫照:
"聞已度伊、洛,近在萬歲亭,豈即事有漸,將順王命乎?蓋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故傳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蓋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遂欲枕山棲谷,擬亦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志士終無時矣。常聞語曰:'嶢嶢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征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無缺。而譭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自頃徵聘之士,胡元安、薛孟嘗、朱仲昭、顧季鴻等,其功業皆無所採,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嘆服,一雪此言耳。"
我總以為,肯干實事的人,有一個,中國就有一分希望;多一個,中國就多一分希
望。春秋大義,責備賢者。因此不避冒昧,寫下一點書生之見,寄語潘岳,也寄語所有
有志為中國的明天出一份力的人,多多珍惜自己,份內之事也有輕重緩急,不見得不計後果就是英雄,不見得迎難而上就是豪傑;多從長遠計,厲身練性,把才智用在一些戰略性的大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