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的涵義都很明白,但「大家」的概念其實很模糊了。沒有幾個中國人認真思考過這個「大家」,一個扭曲人民心靈的理論在中國橫行了50年之餘,而且至今還支配著絕大多數國人的思想。
說起這個「舍小家、顧大家」,最典型的莫過於中共的少數民族同化政策和計畫生育政策了。
我出生在一個朝鮮族家庭,從小學開始接受的都是很紅色的教育。我們無限熱愛這個國土,為中國的繁榮振奮,為中國五千年燦爛文明而自豪,為國家的不幸而心痛……….只因為──我們也是中國人。
可是那幾個雞腸小肚的政治家還是始終以可疑的眼神注視著我們。通過教育,我們甚至以為我們也是炎黃子孫,但他們還是放心不下。上學的時候寫作文,我常常以我是炎黃子孫為題。只是偶然一次,讀到一位知名民族作家大聲疾呼:我們哪裡是炎黃子孫呀!!!我如夢初醒。
大學畢業後去了南方,遇見了不少其它少數民族,卻發現他們的同化速度很驚人,有些甚至幾乎說不上是某某民族了,他們自己也承認已經被同化了。只是身份證上很清晰地標注著他們是少數民族,清晰得直接刺痛你的心。
當我跟幾個漢族同事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常常以帶著一種同情並不可奈何的口吻跟我說:「沒辦法,這是趨勢,不管怎麼說少數民族同化對國家安定是有利的嘛,不是嗎?」
由于思想不成熟,當時我也很同意這種說法的,雖然心裏很痛,心裏還是想被同化是必然的。
後來回一次老家,發現不到兩年的時間內家鄉的同化速度之快相當驚人,我在他鄉夢裡都渴望著的民族韻味很少了,幾乎快要沒了。可是留在家裡的人都在麻木中承受著這一切,根本不知道這裡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電視上演著不是朝鮮族的、也不是漢族的那種節目,一句話就是大雜燴,漢族、朝鮮族都不願意看。當教師的同學正在為參加什麼普通話考試忙碌著,我問她少數民族沒必要參加這種考試吧。她跟我說:「你不知道,對少數民族要求更嚴格。」
幾個所謂的教育家和政府官員在討論民族教育的方向,得出的結論卻是實施雙語教育。我心裏直喊著「完了,完了」。因為我沒有把握雙語教育培養出來的孩子們將來會不會珍惜民族語言,一個被變異的社會風氣形成了「在中國還是懂漢語才能乾大事」的觀念的民族、把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當成政治資本的人們,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信號!
好幾天我要失眠了。我不知道這種以犧牲少數民族的文化帶來的國家安定是不是值得。難道一定要「舍小家」才能「顧大家」嗎?這是何等的歪理?而更心痛的是很多少數民族自己也認為國家的這種政策總體上是避免不了的。
而經過反覆思考我發現連自己這種認識也是錯的。為什麼認為少數民族不被同化會危及國家安全?這是什麼樣的思維?為什麼那些人張開那血盆大口把少數民族吃掉了才肯罷休?而我們是這麼熱愛這個國家,並且曾經那麼信賴過這個黨,可是它卻把我們視為眼中釘。
記得一位作家這樣記述文革時期的心情:「我是有罪的,這是我時刻不能忘的。」 何罪之有?有文化的罪、有思想的罪等等……一切都可以成為罪名。同樣少數民族不被同化也是有罪的,因為某些人認為少數民族影響國家安定,我們應該「顧大家」的。如果一些人不知好歹,稍微的風吹草動,那麼這些人得承受莫須有的罪名,什麼民族激進份子、反革命、叛國等等。就算這些人在信任政府的情況下,只不過說了那麼幾句。
那幾天電視上正播放要辦什麼民俗村的新聞。利用民族風情,開發旅遊資源。
我憤怒:「辦吧!辦吧!反正我們民族人口下降得很厲害,最後能剩下那麼幾個,關在民俗村裡像動物園猴子一樣讓遊人參觀,給你們掙錢,順便向外人宣傳你們的民族政策多麼好。」
一種文化被另一種文化衝擊著,這並不是一件能讓人心平氣和地接受的事情。因為對一個民族來說文化是根本,一個喪失了自己的文化、喪失了自己的語言的民族──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當代中國人時常為唐朝的輝煌而自豪,並為當今中國的不爭氣而氣餒。卻不知唐朝的能包容多元文化的大度和當今中國整體政治思想的狹隘。
據說解放初期毛澤東制定民族政策時,主要從「三國演義」中諸葛亮「七禽孟獲」中得到啟發的,但沒有繼承諸葛亮「以德服人」的坦蕩胸懷。
少數民族同化政策不僅體現在文化上,而且體現在人口控制上。
解放初期的延邊,朝鮮族人口佔絕大多數,這肯定又不能讓某些人睡安穩覺。我在一本書上看到諢春市「支邊」這個地名的由來是「支援邊疆」的意思。他們以支援邊疆的名義從山東把整個一個村莊集體搬過來了,當然有沒有支援過、支援了多少當地人民最清楚了。
當我大驚小怪地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時,父親淡淡地說:那時可能從山東、河北等地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整個兒遷移過,應該是五、六十年代的事情了。聽完父親的解釋,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父親喝醉了酒講過:「那麼狠毒的秦始皇也沒敢把哪一個少數民族全部滅絕過。」
父親是共和國的同齡人,這個國家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經歷過,而且至今他還執迷不悟地崇拜毛澤東,這樣的一個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是不是他感受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擔心些什麼……遠在他鄉,我無法跟他探討了。
後來實施計畫生育政策,可以以更明目張膽的理由控制少數民族人口了。控制人口,發展經濟,也是為了「顧大家」嘛,對你們少數民族還算很照顧得了,能生兩個。
朝鮮族很聽政府的號召,開始只生兩個孩子,到後來只生一個。本來不多的人口,以這種出生率很快就出現了民族人口危機。最近政府說可以生三個,可是對一個頭腦裡早已形成「多生孩子是愚昧的表現」的民族,這只能又僅僅成為炫耀該黨民族政策的宣傳了。而去了南方之後我開始大呼上當,因為我發現那邊的漢族照樣可以超生,兩三個孩子是正常的。
當然朝鮮族生育觀念的轉變也經過了一系列過程,剛開始肯定是不願意的。但是對相信「政府是正確的」天真的人民來說其經歷的時間很短暫。
那時候我還小,最初聽說只能生兩個孩子,後來說生兩個孩子也有規定:兩個孩子的年齡必須差7歲。這可害得很多孩子成了母親腹中的冤魂。我們村裡的一個女人,就因為大孩子沒到七歲為由,被迫引產。那時候她已經懷了七個月的身孕,她說被打掉的孩子還活著,還在手術台上動,當醫生把孩子倒過來放了之後因為不能呼吸,孩子死了。她一直唸唸不忘地說那孩子是男孩。可現在想起來那不是男孩女孩的問題。
來到內地我常常跟同事們打聽他們家鄉的計畫生育情況,一般說都可以生兩個。一個朋友晶兒,出生在山東。她說他們老家那邊有些人還是照樣生五、六個,我說政府不管嗎?她說:「怎麼不管?因為家裡窮沒法罰款了,把家裡的東西一掃而光,最後還不聽話、還在生,怎麼辦?就把房子給拆了,一家人臨時搭著棚子住著」。咋一聽,我覺得很好笑,可後來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可笑的事情了。
晶兒給我講的另一個故事更淒慘。是她婆婆懷了她丈夫時候的事情,有一天搞計畫生育的來抓人,她婆婆人高馬大,跳圍牆跑了。可是同一個村裡的另一個女人,懷了九個月的身孕,身子也比較矮小,沒跑開被抓住了,頂多十來天就要生出來的孩子也就那麼死了。事後兩口子簡直精神都不正常,丈夫把死去的孩子放在盆子裡端著,妻子拿著一個棍子敲著盆子跟在後面,滿村子轉,夫妻倆喊著:「我們不是沒有兒子呀,我們是有兒子的,就是被他們打針打死了呀。我們是有兒子的呀……….」。據說當時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為他們哭了。
誰願意要這樣的「舍小家、顧大家」?
「小家」是舍了,顧了「大家」。那麼「大家」是誰?
「大家」現在活得有滋有味嗎?
大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