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國兩會」又將粉墨登場了,它是「政治密謀」的結算中心,也是「慶典儀式」化裝舞會,它是二者在征服性政治中充分的結合。細心的人們會發現,特別是1989年以後,「慶祝兩會」的宣傳逐漸被「保衛兩會」的新聞所取代,這個變化一方面說明瞭「後1989」中國政治的某種道德自覺,另一方面則說明瞭征服性政治合法性危機的深化--10多年來,「改革」和「穩定」製造了新的社會危機。
換一個角度,這種政治慶典,或者對半年來「政治密謀」成果的舞臺展示,在國際社會的現代政治文明背景下,也意味著一種國恥展覽--沒有別的,這裡展示給世界的不是什麼政治文明,而是一種政治落後,而且是對政治落後的自我陶醉。但人們越來越清楚,這種政治陶醉在很大程度上是缺乏自信的,否則無法理解「保衛兩會」這種「戰爭狀態」。更為嚴重的是,「保衛兩會」進一步在創造國恥,它本來打算控制政治落後產生的社會反應,同時為舞會裝飾些莊嚴,但它的行動方式卻進一步放大了中國政治最反文明的一面。
我們先舉例看看這三年來的相關新聞報導。
第一條消息選自2001年《山西日報》,這篇報導的題目是:「為了「兩會」的安全--太原市公安局全力以赴保衛「兩會」紀實 」(2001年2月21日)。文章說:為確保「兩會」勝利召開,擔負保衛「兩會」重任的太原市公安局及時採取有力措施、圍繞「四個不發生」的目標,即:「兩會」期間不發生有影響的重大刑事案件、治安案件,不發生重大火災、交通事故,不發生影響『兩會』進行的法輪功鬧事事件和群體事件,不發生侵害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人身、財產安全的案件,確保『兩會』各項保衛工作萬無一失。全市公安機關全局動員,全力以赴,採取了一系列重大舉措。全市共出動警力1980人次,車輛630臺次,清查內部單位、歌廳、招待所、旅館、民工隊2134處,桑拿79家,出租房屋2329余間,清查暫住人口1483人,清理無暫證人員407人。省城呈現出一片「干乾淨淨」迎「兩會」的治安環境。文章還宣布:目前已妥善處置群體性事件8起。
第二則消息則反應了2002年「兩會「的保衛工作情況。《營口日報》2002年03月14日發表「孟凡利李文科慰問我市保衛『兩會』工作組」一文,文章說「我市的保衛「兩會」工作組由市公安局、各市(縣)、區公安局的15名干警組成,3月3日進京。他們克服各種困難,不等不靠,積極主動地開展工作,先後勸阻上訪人員12名,抓獲法輪功習練者2名,避免了不良影響的產生,為保衛「兩會」做出了貢獻。
最具有諷刺效果的是今年「兩會」前的新聞報導,2003年02月24日「中國新聞網」的一條消息稱:北京警方日前突擊檢查娛樂場所,嚴厲打擊嫖娼賣淫犯罪,為全國「兩會」召開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此前不久北京一些媒體紛紛揚揚地歡呼:北京警方「春雷」陣陣 賣淫團夥紛紛落網(2003年02月20日 北京娛樂信報 ),這些宣傳報導配有一些精彩的圖片:大多數是驚恐萬壯的小姐衣冠不整地蹲在地上,而警察則表情生動地看著腳下這些「戰利品」。其中有一張照片給人印象深刻:一個破門而入的警察用手抓住前來開門的一位小姐的頭髮,使人想起「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那種悲慘場面。
這些報導說明瞭什麼呢?首先政治被當作軍事行動和政府計畫,政府可以為了某種政治需要人為地消除「上訪」等異議表達,甚至還可以「事先計畫」好意外事故發生的頻率。這充分說明瞭政治觀念的基本現狀。其次,它說明瞭近年來政治危機的加深以及官方草木皆兵式的政治恐懼。第三、這種政治恐懼和政治娛樂卻往往通過向社會最軟弱無助的成員下手來實現的。這些社會底層的人包括上訪者、民工、賣淫女、髮廊妹和各種受政治迫害以及經濟壓迫而啼苦號寒和掙扎謀生的人們。由於恐懼和虛榮,「政治」一定要嚇唬這些社會底層的人們,一定要他們跪下來,一定要他們已經跪下來討生活之後再用自己的身體姿勢在國家面前羞辱自己一下,而國家通過對底層人的反覆作賤而不斷論證了自己的強大、合法和道德完善。我想像不出比這更道德敗壞的了。這不僅表明中國政治的非法性恐懼,也表明瞭中國傳統侮辱弱者和女性的那種「根性」。事實上「國家」僅僅是把騎在賣淫女身上的嫖客趕走而已,不是因為它更高尚,而是因為他更有力量,它能以更變態的方式騎在這些女孩子的身上。
面對那些展示成果的照片,看著那位女孩子顫慄、驚恐而馴服的表情,我真我國家感到羞恥。中國意識形態宣傳中有一個詞,叫「勿忘國恥」。那麼究竟什麼是「國恥」呢?最近,中國政府在髮廊和酒吧反覆向國人表明自己「政治貞潔」的同時,也在國際社會重申自己的道德風尚--它堅決反對國際社會暴力解決紛爭,它熱愛和平。我想,為什麼這種文明浩蕩的和平主義不恩澤國內上訪者和城市身體謀生者呢?
「勿忘國恥」,怎一個恥辱了得。
2003年2月25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