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图片来源:央视音乐台视频截图)
近日,外界对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里单曲<罗刹海市>有着南辕北辙的激烈争辩,话题迅速冲上热搜,但刀郎本人与其经纪人却一直对相关争议保持沉默,同时也拒绝针对此一话题的邀访,7月29日经纪方更公开表态:“不会有任何回应。”
刀郎继《弹词话本》后发行了《山歌寥哉》专辑,结合了聊斋文本与民间曲牌印象的主题概念,并说明:——自楚骚唐律,争研竞畅,而民间性情之响,遂不得列之于诗坛,于是别之曰“山歌”。
《山歌寥哉》专辑自7月19发行以来,其中《罗刹海市》这首歌霸占了QQ音乐新歌榜、热歌榜、流行指数榜、听歌识曲榜、腾讯音乐榜等榜单的首位。其抖音词条播放量超15亿。
相关资料显示,自《罗刹海市》走红来,刀郎新专辑词条的相关搜索量同比暴涨6000多倍,7月27日,《刀郎专辑》登上淘宝热搜第2名。
有人认为《罗刹海市》是一首意有所指的讽刺歌曲,有人解读是抨击当今华语乐坛的虚假繁荣;还有人认为是讽刺流量文化下的“以丑为美”的现象;更有人对号入座,认为歌词反击那些曾经把刀郎的音乐批得一无是处的乐坛同行;也有网友认为不应过度解读,这首歌用《聊斋志异》的故事为背景,跟其他歌手没有关系,这些猜测的人都“想太多了”。
据报导,《河南日报》的《顶端新闻》在7月29日试图联系刀郎让他阐述创作动机,以及回应网友议论。刀郎经纪方答称:“实在不好意思,这事我也负责不了。目前我们统一对外不会有任何东西(回应)”,并强调这是刀郎和经纪公司的共同态度。
罗刹海市
刀郎 pic.twitter.com/fadfIES4bG
— 老江湖 (@KVE4m1GM8sj) July 24, 2023
刀郎《罗刹海市》究竟写什么?
虽然当事人刀郎及其唱片公司始终保持沉默,并拒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邀请,这反而给网友留下更多的发挥空间,歌曲上架后,人们兴奋地逐字逐句拆解词中意象。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罗刹海市》描绘的是一个对错美丑完全颠倒的世界。那么,刀郎的新歌究竟写什么?7月30日,法广刊登一篇作者为桑雨的专栏文章,在文中逐句详解了《罗刹海市》歌词的涵意。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蒲松龄的原著中,罗刹国在中国以东两万六千里,而刀郎歌里的故事,发生在罗刹国以东两万六千里。
第一句,刀郎就向大家传递信息:那就是这些故事不过是子虚乌有罢了,不必当真,也不必一一对照。
过七冲 越焦海 三寸的黄泥地
七冲指七冲门,是中医里消化道七个冲要部位,焦海是中医术语“三焦”、“四海”的简称。
这句在说,经过人的消化系统,才能到达的黄泥地。那里是什么,不言而喻:一个肮脏的地方。
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 河水流过苟苟营
用“一丘之貉”和“狗苟蝇营”的谐音,给地点命名,点出这个地方人们的不堪。
苟苟营当家的杈杆儿唤作马户 十里花场有浑名
杈杆儿,旧指妓女的保护人,引申为后台老板。这个词对应了下一句的“十里花场”,点明苟苟营是风月场所。
她两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开言先转腚
马户为女性,且“未曾开言先转腚”,很多人联想到,这是在内涵某选秀节目的转椅子环节,以及某位女性导师。
蒲松龄原著中,罗刹国美丑颠倒,越丑越任高官,“双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帘”是最丑的宰相的长相。
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 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
“粉嘴”就是油嘴,粉嘴而老,更突出马户的尖酸刻薄,为老不尊。若不是油嘴滑舌,也不能十里花场有诨名。可如此这般人物,却以为自己是只鸡,还每天蹲窝里窝蛋,岂不可笑?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 勾栏从来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从这一具体现象,刀郎抽象出一般的普世价值,不具备审美观点的勾栏瓦舍,偏要扮高雅;低三下四的公公,自古以来都好威名。真是没什么吆喝什么,缺什么追求什么。
打西边来了一个小伙儿他叫马骥 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
马骥是蒲松龄原著中的主人公,“美丰姿”的马骥来到罗刹国,却被当成吃人的丑八怪。在刻画了几个丑陋形象之后,主人公马骥登场,他那正常的“美丰姿、少倜傥”,正好反衬了罗刹国的丑陋。
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 龙游险滩流落恶地
写尽了马骥际遇的坎坷与不公。联想刀郎这些年遭受的批评,不能不让人觉得有自况的味道。
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 马户爱听那又鸟的曲 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 半扇门楣上裱真情
草鸡司晨,即牝鸡司晨,古代比喻女人掌权当政。半扇门楣,是旧时对暗娼的称呼。用马骥的视角去看罗刹国,他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就黑白颠倒了:马户怎么就那么爱听又鸟的歌?母鸡怎么开始司晨了,而且还在三更半夜?半掩着门的暗娼,怎么有脸拼命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 绿绣鸡冠金镶蹄 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 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
原著中,马骥“以煤涂面作张飞”,却被认为很美。而那只鸡,却要把翅膀描红,把鸡冠绣绿;那头驴,试图把“画皮”抹黑,给蹄子镶金。但黑就是黑,丑就是丑,脏就是脏,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本质。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 岂有画堂登猪狗 哪来鞋拔作如意
鞋拔作不了如意,猪狗登不了画堂。刀郎遣词造句 文法斐然,随心如意。
爱字有心心有好歹 百样爱也有千样的坏 女子为好非全都好 还有黄蜂尾上针
“女子”二字组成好,但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好。岂不闻古人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西边的欧钢有老板 生儿维根斯坦 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 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 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哲学家维根斯坦有句名言:“凡是可以言说之物,都能说得清楚;凡是不可言说之物,必须保持沉默。”
维根斯坦认为,语言的边界,即世界的边界。但现在,语言已经说不清这世界的颠倒,这个世界已经突破了它的边界。
这才是刀郎提到维根斯坦的本意。马户就是驴,又鸟就是鸡,鸡是鸡,驴是驴,本该是这个世界最本真的样子,最容易言说清楚的事情。可如今,妍媸不辨,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却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现实。
然而,现在不要说去重整乾坤,就是连把这种颠倒混乱言说清楚,都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情了,这才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作者在文中表示,他不确定刀郎这首歌是不是旨在含沙射影地骂人,“即使如此,刀郎在最后也把主题升华到人类根本的问题这种高度了,再说他只是在跟几个人的恩恩怨怨过不去,就太小看他了”。
最后,作者桑雨说,“诗无达诂,文无达诠”,内涵丰富的文艺作品,从来没有绝对唯一正确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