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16年08月26日讯】(接上文)
“批判上帝”和“打倒上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认同。批判会越加频繁,让我发现慷慨激昂者并不多,多数人都显得无可奈何的神情和态度。批判朱教授的大会也一样,只有三、五个“壮怀激烈”的党员或“积极份子”带头喊口号,带头发言批判,带头蹦跶,胡乱的上纲上线,使用一些顶极的话语以表示有“高度的无产阶级觉悟”。
一个左的出奇的同学冲上台发言,说朱教授“肯定是帝国主义分子”。“你为什么还保留有美国大学穿着博士服戴着博士帽的照片?!为什么在课堂上你一口一个杜威,一口一个詹姆斯?!”他大声疾呼:“难道我们中国就没有无产阶级的心里学家吗?!”
我当时一肚子气并不敢出!会后跟铁哥们说:朱老师讲的是西方心理学史,不讲杜威,詹姆斯,讲谁呢?难道讲美国历史时不讲南北战争,不讲华盛顿、林肯而讲秦始皇,朱元璋吗?既荒谬又无知!
是呀,我国的确也有心理学家,我们身边就有一位中国知名的心理学家(我读大一时就选了他的课),我们最热爱的导师。懂得英、法、德、日、俄五国语言;西南联大唯一获得美国旧金山文法学科奖学金的优秀学生(理工科由著名的化学家唐璈庆教授获得,当时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可此时这位教授被打成师大和省最大的“右派分子”。中国心理研究所所长曹日昌教授是留美的心理学博士,是中共建政后向美国要回来的心理学专家,不也被批判的下不了台吗?对待朱教授,那几个胸无点墨,只知道辱骂和耍大棒打人的“党员大学生”,怒发冲冠,除了出口成脏外,就是既无事实又无逻辑的吧朱教授臭骂一顿。
我已不记得我是否当时已经产生和形成了一种看法,抑或是若干年长期观察,体验才形成:在中共的整人政治运动中,注定有两拨人十分突出的积极参与并充分的表演,一种是“组织最信任的积极份子”,如党员或要求入党的人;另一种是平时爱出风头,思想意识低下,风吹两边倒的“河边芦草”和“墙头草”。
这第二种人,在“运动”中常常成为打手,打人的凶手。他们以此姿态和过激烈行为赢得“组织”的信任,甚至进而“成长”为“中坚力量”。就如同在农村斗争地主时,最积极,最激烈的正是那些“二流子”、“流氓无产者”、“地痞无赖”一样。批判朱教授时就有这类角色上去施暴,推撞或用脚去踢老人家!
批判朱教授大会,是我生平第一次亲临的批判大会(与初中参加的杀人大会有别),而且是在大学,由大学生去批判自己的导师。那时我只不过是一个大二学生,谈不上有多么理性或正确的认识。但我本能的反感,反对在批判过程中的情绪化和暴虐化。那种方式和情境,荒唐成了常态,对人尊严的凌辱和践踏成了常态,对待自己的师长、长者、妇女或亲人也不例外。
真的,从此我开始怀疑我们的大学教育。每当我环顾四周,总不免看到一些使我为之震怒的应该予以藐视的东西,一些叫人心酸的痛苦的事,刺痛我的心,撕裂我的心的东西。我看到了多数大学生对这种非人的批判熟视无睹,对被批判者遭受的虐待毫无同情心;而那些不学无术只会张着嘴举着手喊口号的学生,对被批判者动手动脚施暴的学生,一跃成为不可一世的“红人”,出出进进与学生党支部负责人勾肩搭背。
再不久,他们“火线入党”,轻易的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成员。真是“天不变,道亦不变”。可形势变了,“组织”又变脸了,号召大学生“向科学进军”,大学生要制定“学习科学规划”。这些人不要脸皮了,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去向朱教授和其它被批的教授请教,主动去接近凌辱过的人!?
几十年的历史证实了我的判断和看法是符合事实的、正确的。中国大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不仅是上述两类人“蹦跳”的舞台,也是培养这两类人的“战场”和温床。且看今日中国,竟是谁家之天下,不久一目了然吗?
那些坐在“主席台”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恰似一个个“被告”,满身负着对中国人名的“罪恶”,装模作样的坐在“主席台”上,除了他们的特权和私利,民族的前途、国家的命运、人民的福祉根本不进他们的心界!六十余年的专制统治,社会运动的轨迹,时至今日如故!
批判朱教授的大会,当然没有让我产生更多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从此,我更加远离“组织”,一些观点,观念不断产生或更新,我再也不会随意发表什么看法了,让它们闷在心中。这当然不是我的本性,可是我不能不这样做。我采取了“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避世哲学,已是不得已而为之。
参加对朱教授批判的大会,可以说是我成年后最深刻的一次经历。我开始发现“组织”是违背事实的制造者和组织者,他们需要人们的撒谎,需要人们的捏造,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欺骗、撒谎、栽赃、迫害等恶劣的违背伦理道德的事,他们都允许。从而几十年的生涯,等着我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