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们欣赏、收藏中国书画时,总会看到作品中除有作者姓名的印章外,还有表达名言警句等多种内容的“闲章”;这些闲章虽小,却与书、画、诗有机结合,是艺术作品重要组成部分。从那些有趣的闲章中,往往可以窥见名人的处世境遇、志向,领略到作者艺途甘苦和思想情操,趣味盎然。
闲章起源于古代的吉语印,诸如“日入千万”之类。据记载,元代赵孟頫是第一位自制印信的文人画家;元末画家王冕偶得一块色泽斑斓花乳石,便刻了一方“会稽佳山水”印,押到画上,从此,文人墨客研朱弄石,遂为千古所尚。
明代书画家祝允明、号枝山,源出其右手生六指,他曾以“枝指山”、“技山道人”作闲章,可谓诙谐脱俗,幽默之至。
清代书画家高凤翰,字西园,54岁时突患风痹症,右臂病残,遂使左手握笔,后被誉为扬州画坛的“西园左笔”,他曾刻有“丁巳残人”、“左臂”、“左军司马”、“左手代之”等多方印章。
“扬州八怪”中的清代画家汪士慎,一目失明后,作画用的闲章是“尚留一目看梅花”。女画家周炼霞一只眼睛很好,另一只不佳,于是顺理成章刻了一印:“一目了然”。
有语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话很害人,真正读书人不应有功利心。古人便知此理,徐真木刻了这样一印:“岂为功名读书”,表明读书人视功名富贵如过眼的烟云。
清代书画家郑板桥,用于书画闲章很多,如“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富贵非我愿”、“畏人嫌我真”、“俗吏”等,他的“青藤门下牛马走”闲章,表明他愿拜倒在徐青藤门下为仆的虚心求艺精神。在他众多闲章中,尤以“七品官耳”最为著名,他是诗人、书画家、进士,做了十二年小小县令而不得升迁,实属怀才不遇,仕途维艰,这就难免不平,故刻印“七品官耳”以自嘲。
画家石涛的闲章印文为“搜尽青峰打草稿”,不仅表明他的作品突破清初临摹古人画的积习,使山水画别开生面,而且还成为著名画论之一,至今受人推崇。
近代画家吴昌硕、五十学画,镌“画奴”以自许,52岁经人保举做了江苏安东县令,可是只做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后来他刻“弃官先彭泽令五十日”,意为他比不愿做官的晋代陶渊明做县令时间还少50天。
国画大师张大千书画上的闲章坦露思想感情,他的仕女画多钤“摩登戒体”;山水画多钤“大千眼底”、“自诩名山足此生”、“万里写入胸怀间”;凡得意之作多钤“独具只眼”、“百岁千秋”、“老奴”。他还有“乞食人间尚未归”和“苦瓜滋味”两方闲章,表达自己的贫寒出身、经历和处境,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齐白石老人早年做过木匠,成名后作画常用“鲁班门下”一印,以示不忘昔日的贫苦生活。他有一枚闲章“我欲九原为走狗”,是取自他的自题诗“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雪个、老缶分别是名画家朱耷、吴昌硕的别号,“三家门下转轮来”,体现他博采众长的好学精神。他从七八岁开始,在他将近九十年岁月中,差不多天天作画,他所刻的“要知天道酬勤”、“一代精神属花草”、“年高身健不肯做神仙”等闲章,道出他为艺术而献身的甘苦;而他的“墨戏”、“不成画”、“门外人”、“浮名过实”等闲章,又体现了画家谦虚精神。
画家李可染的“废画三千”、“千难一易”、“白发学童”及“可贵者胆”、“所要者魂”等闲章,反映出画家不怕失败、毕生求索、矢志不渝的顽强精神,寥寥数字,记录着多少艺途艰辛,而他的“七十始知己无知”闲章,则表现他的自谦,让人别有一番感悟。
当代篆刻家邓散木的左腿于1960年患动脉硬化症被截肢,时年66岁,故号“六六残人”,后来,他相继刻了“谁云病未能”、“夔一足”、“夔志”、“邓一足”、“一足散木”等印,夔是古代传说中的一足奇兽。
当代书法家林散之,在72岁,不慎在浴池中被水烫残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他请人刻了“瑶池归来”一印,并写一首诗:“伏案惊心七十秋,未能名世竟残林。情犹未死手中笔,三指悬钩尚苦求。”
画家潘天寿有“强其骨”、“不入睛”的闲章。“强其骨”这句话选自老子的思想名著《道德经》,“强其骨”一指作画之道要有骨法,一指做人之道:“满腔骨气慨大千”。
徐悲鸿有枚闲章叫“一尘不染”,是画家言志明心,对自己高洁品格的最好标识。
作家贾平凹也喜欢书画,闲章有四五十枚,如“凹则不平”、“静寂识大道”、“静虚子”、“空谷萧人”等,耐人寻味。香港作家金庸,也有几十枚闲章。风格各异,如“吾草木众人也”、“不贪为宝”等,富含哲理。
闲章不闲,方寸天地,语意隽永,气象万千,它不仅能使书画作品更臻完美,而且还起到画外之意的效果。好的闲章,会久久地留在人们记忆里,成为美的欣赏和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