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至9月,一个由英国著名电视制片人凯西和爱德华等数人组成的采访拍摄团,深入了中国北京,大连,重庆,香港,和东南亚某国,以及多伦多,足迹遍及薄熙来和谷开来等人生活过的地方,采访了许多知情者,搞清了海伍德之死的来龙去脉,目前已完成外景拍摄和人员访谈工作,进入了紧张的后期制作程序,9月底,制片人爱德华来到多伦多,与我合作了两天时间,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我在米湖钓鱼,此间,爱德华心情非常好,谈及这部影片第二部,也是第一部采访了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知情者的新闻记录片,他相信片子不错,将在海伍德过世的一周年那一天在英国首次公开播放。
策划和创意在加拿大完成
今年二月六日,王立军叛逃事件发生后,特别是薄熙来被停职之后,许多外国电影电视制片人,专程来到多伦多或通过电话,电邮找我,提出要拍摄有关薄熙来的新闻记录片,大都声称找到了赞助商或播放台,有美国,英国,日本,法国,荷兰,等等,我选择了其中的一家,虽然她不是很有经济实力,但以前曾当过记者,拍摄过比较好的记录片,做事比较坦诚,但她根据以往的经验,对能否顺利进入中国,实地采访有关薄熙来的知情人,信心不足,他们担心受到干扰,甚至忧心被抓捕,趋逐,暗算,我耐心鼓励她,不仅提供了采访名单和线索,而且建议他们坚持这样一个原则:只采访与薄熙来和谷开来有关的事,不涉及他人,用改革和改良的比较温和的观点统领和贯穿情节和人物,让中国待变的主题思想在其中自然流录,所有被采访的上了镜头的人,必得经过本人同意,凯西说试试看,说不定忙乎半天,前功尽弃,因为在中国实录类似电视题裁非常困难,既使官方不加限制,也会有公民自律,而记录片生命线就是人物,何况是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但我还是给她打气,我们拟定了详细的采访计划,她说,好在薄熙来的知情者在多伦多,没谁比你了解的更多,我说未必,他们不敢讲而已,等中国民主化了,讲得人会非常多,但那时这个题材也没人感兴趣了。于是我们决定抓紧时间拍摄。
李俊给了他们信心
凯西一再强调第一个镜头非常重要,不仅是片子成功完成的开始,而且会给拍摄者增加信心,今年4月,她在多伦多先期对我进行了非正式的采访,为我所知道的有关薄谷和海伍德的故事所震惊和吸引,她说,以前拍过许多记录片,像我这样熟知中国各级官员和体制特点的人,绝无仅有,她相信以我为主线谈及薄谷是最恰当的,但我建议她首先采访李俊,我只是了解在大连及辽宁时的薄熙来,而李俊了解重庆时的“薄泽东”,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完整,困难是李老板正身处险境而逃难,流亡中的人不便接受采访,此前我曾帮助过几位记者去采访藏身东南亚的他,也经常接听他的电话,但我发现,许多西方人只是通过懂英文的中国人了解中国,一些所谓专家连常识性问题都不知道,有人出于私利。故意编造一些情节误导老外,比如,没几个研究中国的外国专家知道是我冒着风险第一个报道李俊的,所以,凯西通过我找到李亲自与其交谈,再通过他了解重庆黑打内幕就非常重要,做到这一切必须首先保证李俊的安全,我和李交谈了几次,也与英国制片人商量了保密的办法,于是很快她和同事见到了李俊,考虑到他还是通缉犯,这里不能透露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个披露薄熙来打黑“黑打”,抢钱买官和拉拢军队的人,不是我,而是李俊,我只是文字表达者,无疑地,李俊接受采访,甘冒风险,为他们提供了第一手的唱红打黑证据,也给了他们拍摄成功的信心。
找到了薄熙来住过的别墅
此前,大连的一位素不相识的网友,与薄及其下属有过交往,深知两面派薄谷的本质,自言愿意给予帮助,并称不怕政治风险,但一旦英国制片人到了大连,他却去了鞍山,凯西误以为临时有变,他故意回避不见,但我与这位网友交谈过,是因为他的父亲患病,他去照料,而不巧又遇大暴雨而道路不畅,被困在外地,不能回大连,这使拍摄人员非常扫兴,我原先拟定的几个遭受薄熙来迫害的人,都婉拒采访,张永祥还在办理他的饭店,连影子都找不到;韩晓光的弟弟还在打理他的酒店,但不敢接受采访,凯西想住在里面,都没有房间,夏天是大连旅游旺季,既便住进去了,也见不到韩老板,当然,他的亲友也拒绝提供他的情况;至于原大连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张伟杰,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早在上个世纪已从人间蒸发,如同许多记者一样,没有人能找到她,甚至众多知情者也退避三舍,虽然,薄已垮台,但大连人还生活在恐惧之中,不用政府抓捕,警告,知情人都在拼命赚钱,没人愿冒风险协助英国制片人工作。
凯西他们一行多人下榻在中山广场一家小旅馆里,去大连旅游的人太多,他们找不到价廉物美的住处,他们不像生意人,越努力越赚钱,而是有时越努力越赔钱,也可能搭上命,但这一次有点庆幸,他们没受到公开的干扰,也许从进入中国那天就被有关部门盯上了,但他们还没发现异常现象,都感到庆幸。
我在多伦多打电话,告知他们一些知情者的详细地址,并由网友给他们安排了英文翻译,但不知何因,她自己找了一位略懂中文的女士,她是台湾人,不太了解中国,更不了解大连,所以,他们走了很多冤枉路,也没找到更多的,具有纪念意义和拍摄价值的地方,但还是录制了一些场景:2000年5月我与薄熙来最后见面的地方-----大连宾馆的一楼卫生间;薄熙来在星海湾百年城雕留下的铜铸脚印;设在金石滩的铜牛;星海广场的华表;市政府的大楼,等等,而且他们非常幸运,采访了我中学的老师王志馨,她今年80多岁,她开办的一家叫小问号的学龄前学习班,就是在市府广场的对面,她见过薄熙来,和他有合影,制片人拍了片子,我的老师谈及我与薄的斗争,也谈及她对薄的印象的转变,以前她很崇拜他,薄也在一个公开场合接见了他和学生及家长,总的表面印象不错,但后来她为住房和退休待遇找过他,给他写过信和见过他的秘书,但什么也没办成,她的上访信被退到教育局,问题不仅未解决,还遭到了打击报复。
王老师对制片人说,我拥护胡锦涛,把薄熙来抓起来是对的,因为他是一个讲一套做一套的两面派,这样的官员危害性还大。
此间,参与摄像和场记的人以为,无人知道这次拍摄,但他们不会想到,王老师受到家人的提醒,在记者来到之前,已找人请示公安人员,可否接受采访,不料警察很坦诚,说,只要不涉及政治,就没事,你自己定吧!于是,王老师第一次上了制片人的镜头。
在大连,他们没找到其他的敢于接受采访的人,不过乘坐出租车时,他们私访了几个司机,有的说薄熙来能干和果决,有的说他霸道而贪婪,总之,大部份民众喜欢他,觉得他虽然贪点,但把大连搞得很漂亮,也出了名。
除了采访我的老师王志馨,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薄熙来上个世纪住的别墅,它在中山区八一路的中夏花园里,是一栋靠海边的二层小楼,英国制片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但保安不让进,为了拍摄它,他们急中生智,花钱住进对面一家酒店,在窗户和阳台上拍摄了外景,我说,不知道这楼现在属于谁,但90年代中期,薄市长确实在这住了很久,它的隔壁是辽宁画家宋雨桂。英国记者说,当中国老百姓许多人买不起房子时,他住得如此豪华,还声称没任何财产,这就是证据,证明他在说谎。
只有方迪不怕
在中国西南城市重庆,英国制片人拿着我的一封亲笔信,去见香港《文汇报》驻重庆办事处主任王长富,凯西告诉他,我转赠给他一幅书法作品,老朋友很热情,但婉拒了接受采访的请求,他与当地很多记者一样,正在竭尽全力拉广告,但做新闻只能唱赞歌,更不敢公开谈论薄熙来,英国记者不理解,怎么薄熙来倒台了,大家还怕他。我对她讲过,体制未变,换了谁都一样地使人恐惧。2006年获释后,我曾给王主任打过电话,他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去重庆,令我感动,以前我与他平级,他在重庆,我在东北,开会时常见,但我没时间去山城,现在有时间却没路费,我正在筹划,再与其通话,他态度变得冷淡了,我立刻知道,我们交谈的电话已被监听,他不得不接受官方的警告,随后互相失去了联系,2007年薄熙来去重庆,他也许庆幸没与我久别重逢,现在他可能深感遗憾,未与我叙旧,又出尔反尔,令其良心不安,但不论如何,我都理解他,他没帮英国记者什么忙,但表达了对我的关切,已令我感动。
在重庆,没朋友帮助她们,英制片人就自行找到了王康,本以为稳操胜卷,但不料,他在电话里一口回绝了访问,很奇怪,大名鼎鼎的王康,也不同意与其见面,这与此前他高调批评薄熙来的表现不同,有人说,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同行,利益发生冲突,王康自办了文化发展公司,正在与美方某公司合作,拍摄一部有关薄王的电影,同行是冤家啊!
后来,他们找到了因发表“一坨屎”的顺口溜而被劳教的方迪,他和李俊一样勇敢,接受了他们的采访,还同意上镜头,他们离开重庆那一天,方迪要去劳教所看望儿子,他曾因为替父亲申冤呼吁而失去了自由,至此没有释放。
我对爱德华说,他是电话接受我采访不久后被王立军亲自下令抓捕的,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也判了两年劳教。为此我时常心中不安。
与此同时,爱德华还住进了南山假日酒店,他说,海伍德死前住的房间,走廊,大堂,以及楼房外景都拍摄了,他一边拍摄,一边想,海伍德不是一个聪明的商人,更不是情报人员,他明知道因威胁薄瓜瓜而受到怀疑,憎恨和追查,为何还去重庆,住在这样一个神密的地方,我说,只有一个解释,他与谷开来关系暧昧。爱一个女人会做出蠢事。
偷拍了海伍德位于北京的豪宅
在北京,爱德华采访了著名律师李庄,但只允许十分钟,另一个律师伍雷只是声音交谈,没上录像,总的感觉,大家心有余悸,连香港的一位资深媒体记者也是这样,所以,在北京和香港的访问不太理想,不过,英制片人最得意的故事,还是拍摄到了海伍德的豪宅,也就是目前住在北京近郊的王露露和两个儿子的家,它是一栋装修豪华的高档别墅,位于北京风景优美的安静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很多中国富豪,但自从海伍德死后,许多记者都在寻找它,并想采访王露露,爱德华说,他也被拒绝了,被逼无奈,他假冒购房者,迷惑了该别墅的一个经纪人,被获准进入小区参观,他拍摄了豪宅,成了珍贵的资料,虽然,海伍德声称靠薄家没赚到钱,但他的房产显示,这位英籍商人非常有钱,这栋别墅价值上千万,王露露对先生之死保持低调可能与经济问题有关,此外,她的两个孩子的安全也是考虑的大事,他为电视片没有王露露接受访问的镜头而感到遗憾,他猜测说,王露露卖楼是为了离开中国,她期待开始新的生活。
谷开来有两套公寓
爱德华说,他们还在英国伦敦找到了谷开来的两套高档公寓,一套是2003年买的,一套是2010年买的,前者花了30万英镑,后者70万,这是专为薄瓜瓜住而购置的,这彻底戳穿了薄熙来在2012年初的“两会”上的谎言,他说,他和太太没有任何财产,实际上他们有巨额财产,大都在儿子瓜瓜名下,但藏身美国的薄瓜瓜找不到了,英制片人没有追到他的踪迹,但从一个香港记者手里拿到了照片,显示一套公寓是他曾租用的,他说,这个记者因为曝光他而受到了警告,当时有许多关于谷开来的传闻,真真假假的一时不便鉴定,但有一条是假的,有两个保安说,他们受雇保护谷和海伍德,有中国人曾去暗杀他们,但爱德华把那两人的照片交给该公寓的原房主看,他说没见过他们,可能为了赚钱,一些人品不好的英国人,故意在说谎,以便从深挖猛料的记者身上要钱。因此,他们没有采信这一细节。
最有权威的人士是死者海伍德的母亲,但她坚决拒绝了制片人的采访请求,爱德华说,她儿子死了,他的家人不肯露面谈论,太奇怪了,可能与薄家收买和官方要求有关。
湖上垂钓是最轻松的结尾
如同我的文字狱悲剧故事一样,先是艰辛,后是顺利,爱德华和凯西等制片人决定此片最后一个镜头,是我在多伦多的米湖泛舟钓鱼,这个创意很好,来自凯西的构思,我经常去钓鱼,多伦多湖里的鱼很多,但上船一般只能在周末,2012年9月23日,我和两个朋友驾车先去接住在小旅馆里的爱德华,他是一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大约三十岁,还没结婚,他说自己总出差,把女友整跑了,现在是单身,却乐得逍遥。他父亲是商人,母亲是记者,他把拍片当成乐趣和工作,原因是喜欢每天太阳是新的,他拍过阿富汗,叙利亚和印度的故事,中国题材还是第一个,他告诉我,有时拍节目很危险,这次最轻松,他在米湖的船上看到了沿岸的美丽风光,惊叹加拿大生活的安逸宁静,他说,他没钓过鱼,不知道伦敦的鱼多还是多伦多的鱼多,不论如何,你的幸福晚年生活与薄熙来不可同日而语。
那天,我们很快找到了最佳的钓点,我下钩垂钓,他拍摄了太阳鱼上钩的镜头,但不知为什么,与以前比较,鱼不太多,还都是小小的,都被我放回水里去了。。。。。。拍摄结束后,我们又驾车把爱德华送到了皮尔逊机场,临分手时他说,这是最轻松快乐的一次采访,他下机后要直接去办公室,立即开始剪辑,后期制作,因为时间很紧,他们必须在11月14日播出。也许这是最完整和最权威的一部表现薄谷事件的新闻记录片。
2012年9月26日于多伦多大学梅西学院。
香港《前哨》杂志2012年11月号首发。
万维网《姜记者博客》10月26日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