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八一八和“十六条”中,毛方文字除去“炮打司令部”以外,并无直接煽动“反对工作组”的口号;相反,更多口号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广泛意义上的杀戮和迫害):“破四旧”(广泛意义上的清除文化和传统);支持红卫兵小将;继续呈现和反对走资派不同的政治趋向。等等。
这个意图的叵测之函是什么,就是毛的企图:准备让联动最终走向反面;而毛的意图很快得逞;联动反对江青,冲击公安部,支持刘邓等行径,终于让毛发威逮捕之(再释放之)——这样,毛需用大学红卫兵的战略,在红旗十三期社论发表以后快速实施,效果明显。这同样是外间人士和研究者中很点明的情势。从毛的民粹极权理论上说,是一大试验;从世纪斗争策略上讲,毛脑筋转动的漩涡引发的态势,半个世纪尚显模糊。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8月5号,卞仲耘老师被打致死。
据此推论,卞老师当然是在多种势力争相表现暴力的政治含混期,被害于乱的。这个乱中不乱的迹象和脉络仍旧可以爬梳治理,而非不可澄清。
换言之,卞案说明,宋等红卫兵在这场红八月里面的表演,不是戒除桎梏(工作组)以后的暴力降级,正好相反,是响应多种势力,施行屠杀比赛的残暴结果。
八·五事件实际上拉开了红卫兵暴力屠戮的序幕。
而打死卞老师的惨剧,仅是其中之第一幕。这场凶案,是前工作组余孽和新、老势力多种暴力交集之果,也是特权红卫兵在八一八登台、叩关以前的投名状。
这场唯恐落后的血腥比赛,使得一些人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而这个血腥屠戮的奠基仪式,就是血统论叫嚣——文革初期,唯有这些血统高贵者,可以有恃无恐地加入暴行——这是一般外界很难理解的、中国文革初期的暴力特权史实。
重复而言,毛并不行止与此,而是通过这个暴力的阶段达到更为广泛的文革暴力,武斗,镇压乃至最终达到其战略目的——含毛之暴力平民化,造反派化甚至军队化——这是对文革史料的全面解释。
所以,单一解释毛的红八月暴力,而并不诠释这个暴力交叉运动和权力交叉运动,都是片面取史,不足为训。
五,宋是工作组撤退以后该校不变前任的继续领导者
她们的任命,既发端于第一张大字报,也取决于她们的出身论。她们有资格成为工作组协助者,而后,又成为后工作组时期的筹委会人员,都起源于她们直接受到邓,胡(启立)的领导;且有资格在邓家里开会,讨论文革形势,采纳上峰指示,导向该校运动。这个自我定位极其明确。她们的各种言论夫子自道,自白于世,不在话下。(同注释2)
六,宋、刘等人对卞案负有责任
她们在事发后出现在承载卞老师尸体的北京邮电医院,即是明证。那是8月5号夜晚。
七人签字字条的出现即是一证。
这个字条是赶到医院的王晶尭先生先生要求她们自署的。
关于这一点作者朗钧有如下考证——
这里“存在两个版本:
“王晶垚版本。王晶垚说,这个七人字条是他在8月5日那天要求站在他面前的七人签写的,因为王晶垚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是谁,包括他(她)们的姓名。……”“李松文版本。李松文说,这个七人字条是他在8月5日那天应医院的要求签署的。因为不签署这个字条,医院拒绝抢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医院将此字条交给了王晶垚。”
“两种说法。王晶垚的说法可信度较大。
“王晶垚为人耿直,文革中虽遇红色恐怖,他不为所迫,在得知卞仲耘被殴打致死后,立即购买照相机,将卞仲耘遍体鳞伤的遗体照相存证。当红卫兵要求对卞仲耘进行尸体解剖的时候,也被王晶垚严辞拒绝。具有这种性格的人完全有可能提出要七人签字存证的要求。
“松文说此字条是医院要求学校方面做的。李松文的话可信度不大。原因有二。
其一、医院的宗旨是救死扶伤。如果红卫兵也想抢救卞仲耘,双方一拍即合,签字何用?
其二,从死亡证明没有如实写明卞仲耘是被殴打致死,而只写‘死因不明’,可以判断,受到威胁的是医院方面。而不是相反。
“李松文无法解释这张签字条为什么会在王晶垚先生手中。既然是医院要求签名,就说明,医院的就医程序需要这个签名条。医院得到此条后应将其存档,而不是将其转交死者家属。医院将此条转交王晶垚的说法不能成立。
“七人字条在王晶垚手中,这个字条具有证据的属性。李松文空口无凭,不足为训。”(注释4)
七,刘进第二天(卞死后)代表官方发表校园广播传达上峰表态
当时的北京市长吴德对卞仲耘的死亡事件表态,他说:……(她)死了,就死了。云云。
刘进则说,(死了也好,)要煞煞(卞)她们的威风……。
八,八·五是八·一八的预演
毛、周、吴德知悉该女中打死人事件后,毛办(?)周办抑或什么办公室非但没有追究杀戮者的罪责,反而在十三天后之八·一八,让该校红卫兵在宋、刘率领下登上天安门,遂出现毛之“要武”的暴力叫嚣这是毛明明知道卞仲耘被打死事件后,对于宋等人行为的无耻肯定,且进一步鼓励,唆使和策划八·一八以后的暴行。
王晶尭先生在那次反击“光荣校友”的声明中写道,“1966年8月5日,原师大女附中(师大附属实验中学)的红卫兵在校园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卞仲耘同志活活打死。凶手惨无人道,用带铁钉的棍棒和军用铜头皮带殴打,用军靴践踏,折磨达数小时,其过程令人发指!文革中,卞仲耘同志是北京市第一个被红卫兵打死的教育工作者。
“十三天之后,1966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代表,其中包括原师大女附中红卫兵首要负责人派出的,由宋彬彬带队的50名红卫兵代表。宋彬彬代表师大女附中的红卫兵给毛泽东戴上红卫兵袖章——这个袖章实质上沾满了卞仲耘同志的鲜血。毛泽东对宋彬彬说:“要武嘛。”1966年8月18日之后,北京市有1772人被红卫兵活活打死,其中包括很多学校的老师和校长。
“宋彬彬是当时学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对卞仲耘之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校方在知情者明确提出异议的情况下,仍坚持将‘知名校友’的荣誉授予宋彬彬。对此,我不得不提出强烈抗议。”(注释5)
重复而言,没有史料可以证实,当周恩来办公室和北京市委得悉此案以后,会不向毛如实禀报。
随后,毛看到这个事件,犹如闻血而动,见腥起意,他的本能和心智开始发生冲动——故此,他稍后时间便叫嚣“要武”,把宋变成一个暴力符号;目标指向,不单是对卞仲耘,也是对此后一个月,北京无辜被打死的一千七百多人。
注意:1966年8月8日中央出台《十六条》,虽在说“要文斗,不要武斗”;8月5号,卞老师就被武斗致死;孰因孰果?孰是孰非?
同样,在对待北大(1966年)“六·一八事件”时期,毛,刘处理不同,立场不同,立意不同。但是,刘之文革在其“新的反右”之政策指导下,全国照样出现官方镇压和迫害事件——这和毛民粹直接发动红卫兵运动势成互补。
当然,如果硬性判定这两种暴力的轻重缓激,可以说,毛发动文革和刘多少抵制之之间,尚有一个毛“强极权”和刘“弱”之之区隔。不然,人们就会站在文革“就是好”的唯毛立场上去。
倒退几年。在“七千人大会”上,刘据大饥荒的“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警告毛,“人相食,要上书的”……把自己和毛做出切割。
的确,在此课题上,毛、刘之间的观点异别。
坊间说,毛、刘一致形成发动文革之“集体智慧”,这样一种叙述,肯定有所误差。
九,红卫兵成立日期辨正
邓小平的女儿邓榕在长篇回忆录《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中记载了这个事实:
7月下旬,“混乱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些学校中出现了红卫兵组织,批判校领导、揪斗‘黑帮’和‘牛鬼蛇神’的行动不断升级,发生了体罚和打人。中央文革人马频频到各校煽风点火,鼓吹造反。……在强烈刺眼的灯光照射下,江青那‘向红卫兵小将学习!向红卫兵小将致敬’的尖声叫喊……显得那样的得意、狂妄和不可一世。(见该书第二章《祸起萧墙》)
“7月29日,北京市委在人民大会堂召开万人大会,宣布撤消工作组。
“作为学校的红卫兵代表,我也参加了那次大会。……毛泽东令人意外地出现在大会堂的主席台上。……会场立时沸腾,红卫兵小将们因震惊兴奋而激动欢呼,一个个热泪洒面。”(同上)
“8月初,一些中学红卫兵贴出‘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的对联,立即掀起了一场关于‘血统论’的大辩论。我所在的红卫兵组织支持对联的立场……。”(见该书第三章《炮打司令部》)(注释6)
(此外,红卫兵,子弟兵,血脉和骨肉——这个本来就为共产党留了一手而从未在其任何文件、决议中对其否定的文革暗器,成为研究文革者的最大难点。)
一向以来,存身于文革中的红外围中人,更是仆见主形,紧紧跟随。
于是,经过几年酝酿和谋划,截至去年冬天,宋,终于历经四十年蛰伏开始发威;而红外围就像文革中紧跟联动和老红卫兵的保皇党人,开始杜撰与其出身和利益(立场)完全悖理的宋氏文字或者宋风格文字(如,前此红卫兵“五人谈”中的冯静兰,就是这类红外围之一员;而叶维丽,则是夹杂在外围和中心的主脑人物。)于是,红卫兵以颠覆历史,歪曲真相和反扑反文革的极大势力,卷土重来,登台亮相。
十,毛记红卫兵和刘记红卫兵之异同
一如前述,宋氏红卫兵身份的特殊性是,她兼顾毛,刘双红卫兵性质。
何以在工作组撤离以后她可以继续登台表演,唯一原因是其父站队于毛。
而师大女附中的反工作组派之梁二同(音)等人就无此幸运。
虽然,所谓革军子弟(军队干部子弟)之所以比较普遍反对工作组,这和林彪体系支持毛,打击刘邓密切相关。这是一个有待再探考的课题。
深而言之,清华附中红卫兵和北大附中红卫兵之所以受到毛、江的支持,是可归纳在毛之清晰的战略布局之中;而后来,这个体系加入了宋、这样的原工作组人马——再后来,在联动垮台以后,全国所谓造反派登堂入室,泛滥如斯,完成了毛曲径达鹄之铺垫。
于是,宋氏肩负几种使命的角色,开始形成,开始发效,并最后在八·一八一天,她给毛戴上沾满卞仲耘血迹之红袖章的时候,终告完成。继而,宋成为文革历史上最大的暴力符号。
这是中国文革历史中任何一派红卫兵领袖,任何一派造反领袖无法做到,也不能实现的符号光荣符号梦想,而宋彬彬,可以做到。
有人说,何以北大附中红卫兵彭小蒙等人不如宋的风头更健?
(她一度站在天安们上,站在毛前发表演说和叫嚣……)又说,这个宋彬彬现象,实际上阴错阳差该为彭小蒙现象所代替。合理的解释是,宋,彭之选、之争,反映的,恰好是中共的等级制度和遴选制度,且可以中找到答案。这个答案就在于,宋氏父亲宋任穷的文革提升和等级鉴列;彭氏父亲,不够这个级别——所以,认为宋风头压过彭,使得宋为毛宠是一个偶然,这是怪写历史,不足为据。
十一,宋氏组织八·五批斗会的证据
(一),作为领导者,宋等一直要追查,要截获卞仲耘、王晶尭于1966年8月时期写给上层的冤情报告。宋、刘们要卞在八月四号就交出这份材料。
于是,(二),八月五号清晨,卞、王握手永诀,准备赴死(见胡杰电影《我虽死去》)——既然卞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提出八·五凶杀是一场偶然的、无组织、无计划的、由乌合之众乱打乱批之类的“失序”论,根本就是毁灭真相。
(三),所谓“煞煞她们的威风”——这个当时宋在批斗会现场的用语,在陶洛诵,胡志涛,(含刘进广播讲话)等五、六位现场目击者和该校成员的记忆中,不约而同做出判定。无可辩驳,不能否认。
(四),宋,刘,叶(维丽),冯(静兰)等人炮制的“抢救论”,更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试问,卞仲耘被打死以后三、四个小时,尸体(死和濒死之间)被抛掷于校园一隅,躺在一辆板车之上,屎尿失禁,浑身抽搐,无人搭采,加之阳光爆晒,身上还遮盖一条雨衣,压着一把扫把……试问,这几个小时,你们是在抢救,还是在促死?!
还有报告说,当有人提议及时送往医院抢救时,校、宋一方认为,阳光灿烂之下送往医院,影响不好,要等待落日以后,云云——这难道也是抢救?
(五),史料记载,宋彬彬确实和受难者家属王晶尭有过一次谈话记录。这次谈话的主旨有几点:一是,宋认为她未打人。二是,她认可“要煞煞她们的威风”;三,她们见卞已死亡,担忧于前,欢呼于后;等等。
十二,打死人的序幕就此揭开
打死卞仲耘一人,和八·一八以后打死一千多人,更以后,成千上万人被打死,这之间的区别只是程度而非性质。
而这个打死人的序幕是在该校揭开的。这是宋不可回避的史实。
固然,这时她业已成为毛营一员而非刘、邓阵营者人。
十三,没有证据显示宋直接打人
这一点,也务必说清楚。
迄今为止,卞仲耘案件不是十分清楚,而是十分不清楚。
宋彬彬文字出台的背景令人堪忧。文革否定式,历经邓时期比较稳定的态势,却在他逝世以后逐渐倒退。
这种遗忘和淡漠使得宋氏一类人趁虚而入,大做文章。现在,逆流已成,暗潮拍岸。
我们说,在第三帝国没有完蛋的时候,要写出“第三帝国兴亡”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点同样不能说明我们只能让贤于后而不做任何努力。
虽然,我们现在不单要对宋的文字施行厘清,更有广泛接受挑战的可能。但是,我们还是愿意继续这个争论,以袒护真相,说服众人。
王晶尭老先生说过一句话,“不能诉诸法律,那就诉诸历史”。
当如是乎,诚哉斯言!
注释——
注释1:《记忆》网刊
注释2:冯敬兰刘进叶维丽宋彬彬于羚《卞仲耘之死的另一种陈述》,《记忆》网刊
注释3:刘自立《阳光灿烂的日子——兼论毛刘异同论》,《观察》网刊
注释4:朗钧《红卫兵打死卞仲耘惨案追踪》,《北京之春》杂志
注释5:《王晶垚致师大女附中校长公开信》,《观察》网刊
注释6: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传记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