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历史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李白这样风流豪迈、超凡脱俗的诗人了,所以人们称李白为“诗仙”,我们既可以说李白是诗人中的仙人,也可以说他是专为作诗而下凡来到人间的谪仙。关于李白的诗,多数中国人早已耳熟能详了,在此我要说的是,李白那波澜起伏的一生同样是一首壮丽奇伟的诗歌,吟咏这首诗歌的舞台就是神州中华,而它的背景就是中国的全盛时代——大唐。
今天的中国人可以试想一下,开元、天宝时代的李白是什么人?一个来自四川,没有显赫家世,一路游山玩水,不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的青年,一个整天就知道和五湖四海的朋友一起喝酒吟诗,不务正业,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酒鬼,一个连五花马和千金裘都拿去卖了换酒喝的败家子,一个与敬亭山相看两不厌的傻瓜,居然成为皇帝的座上客,据说有一回李白醉中起草诏书还曾让杨国忠总理为他捧砚,中办高力士主任替他脱靴,如此特立独行居然还没有被“和谐”,也没被控偷税漏税而下狱,这是神马时代?我敢说至少不是草泥马的时代。因为没有河蟹,也就没有草泥马。
诗仙李白固然是一位天才,然而若生逢草泥马的时代、河蟹当道的社会,恐怕天才也没有用武之地,若不能把自己转化为脑残,就只能在牢里终日为花旗国人民生产玩具了。幸运的是,李白虽然不幸生在了中国,却比我们早生了一千多年,生在一个名为“大唐”的时代。因此李白那多姿多彩的人生也就成了一首瑰丽的诗歌,其中就有那么一段浪漫的插曲流传至今,那就是——千金买壁。
故事发生在李白因为特立独行得罪了当朝权贵而被赐金放还之后。请注意,不是坐牢罚款而是给你一笔可观的钱,请你自由自在地游览祖国的名山大川,爱上哪儿上哪儿。李白来到了河南商丘的名胜梁园,在那里与诗友杜甫、高适相聚吟诗作乐。当然对李白来说,在这种场合,酒杯是少不了的。有一回李白喝得酩酊大醉,就在梁园的一面墙壁上即兴挥毫写下了一首诗歌——梁园吟。
他老兄回家睡觉去了,梁园的僧人看见雪白的墙壁上被笔走龙蛇涂了那么多墨水,气就不打一处来啊。在当时的众人眼里,李白也不过就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唯一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就是个大酒鬼,喝醉了喜欢随手涂鸦。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个不务正业,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傻瓜,他身后居然被奉为诗仙,他的手书真迹在千百年之后就是无价之宝。
一个人的真正价值,或许要在五百年之后,在时间的长河将泥沙淘尽后方能看得出来。西方的耶稣是如此,东方的李白也是如此。虽千里冰封万里雪,然逢木子冰霜涣,东方既白。
被后人尊为“诗圣”的杜甫是知道李白的价值的。“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寄汨罗。”在这首《天末怀李白》中,杜甫显然将李白视为诗文同道、人生知己。
诗仙与诗圣,中国诗坛上最灿烂的两颗星辰不仅在滚滚红尘里惺惺相惜,同样在历史的天空中交相辉映。很少有人知道,李杜双星的这段梁园相会,以及李白的酒后题诗为他招来桃花星劫,那是一双佳人的慧眼。
佛家虽有肉眼通、天眼通、慧眼通等五通之说,然而并非所有的出家人都拥有一双能够将这世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慧眼,道貌岸然地趋炎附势的出家人历朝历代都有,只是过去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集体为无神论邪党唱赞歌的地步。当年梁园的僧人嫌李白的题诗弄脏了墙壁,想把它抹去。然而,出家人不具慧眼,并不意味着在家人就不能独具慧眼了。当时的梁园游客中就有这么一位年轻女子,因为慧眼识得题诗之人才气纵横,故以千金买下了这面墙壁,留下这么一段千金买壁的佳话。不是因为僧人漫天要价,而是她认为诗人的才华价值千金。
这位慧眼识诗仙的女子是谁?她是已故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史称“宗氏”。按照现在的说法,那就是属于“太子党”的名门望族了。与现在的红色“太子党”不同的是,那个时代的“太子党”宗小姐眼光还没低到看中薄瓜瓜的份上,她看上的是李白,嫁给了当时人生不得意,差一点就散发去弄扁舟的诗仙,成为李白的第四任妻子。从一千多年前的“太子党”宗小姐的眼光来看,人类并没有“进化”,反而是退化得厉害。
李白与宗氏的结合除了文学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信仰。李白和宗氏两人都信道,也都修道。中国人信道、修道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过去道家都是独修、清修的,直到明朝才形成系统的宗教。唐朝是一个风气十分自由开放的朝代,整个社会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活力。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修佛、修道在当时十分普遍,唐玄宗本人就十分信道。在那个中华民族的黄金时代,修仙信道者被认为是有慧根,在社会上很受尊敬,绝没有“奉旨”拍砖的砖家,更没有“伪科学”那一说。不信有神佛存在的,反被认为是愚痴的“下士”。当时但凡有文化的人谁没读过老子的《道德经》?谁不晓得“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的警句名言?
李白与宗氏的结合可谓是志同道合了。后来李白因为出任永王李璘的幕僚,受牵连下狱,险些被杀头,也是多亏了妻子宗氏多方奔走托关系才得以脱险,其中李白当年救过的郭子仪也出了不少力。如此看来,宗氏不仅是这位诗仙的知音,也是他的福星了。
李白出狱后,妻子宗氏上终南山修道去了,而李白则继续他命中注定的漂泊生涯,这一段姻缘就此划上了句号。以世俗的眼光看,两人没有最终白头到老,似乎不无遗憾。然而对李白与宗氏这样的修道者来说,缘起缘尽,也只不过就是生命中的一段旋律,一份回忆,彼此没有什么遗憾的。
千金买壁,从此成为一段美好的浪漫佳话,永远珍藏在历史的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