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溣陷 国民党党员:向大陆同胞赎罪

作者:于衡 发表:2011-09-09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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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竞人将军的血泪书

我离开第一个游击基地前,周竞人将军特地把他过去写给华侨朋友的一封信的底稿,交给我看,他说:“你看过这封信后,将会了解到我为什么在山区中打游击”。信的原文是:

“××兄:神洲陆沉,瞬已四年,大陆洗劫,亘古未有,而亲戚家人,死难之状,迄今犹见于梦寐之中,令人伤痛欲绝,此恨绵绵,焉能忘报。故前年冒死犯难,远走异城,置身于深山穷谷中,与自然环境奋鬪。

此间大树蔽天,潮湿遍地,日则虫蛇密集,环绕于茅芦左右,夜则虎啸猿啼,山鸣谷应,侧耳远听,其声哀而壮,凄而厉,适足以激发复国复仇之心、鼓舞卧薪尝胆之志、岂鸟兽亦同情国破家亡也耶?

弟前年来此后,曾病疟疾,恶性也。高热不退、不食不眠者逾旬,虽幸获痊愈,然以营养不良,体力迄未恢复。疟为此间通疾,初来者水土不合,十九罹之。此间瘴气尤重,晨昏大雾迷蒙,罕见天日;武侯征峦时之毒水哑泉,信有征矣!……”

我离开周竞人将军的基地时,他替我换了一匹新马,并派了参谋徐汉栋和几名士兵随行,他则在一个小山坡前,和我握别,当我们一行走了很远一段路时,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山坡上和我们招手。那情景现在想来,犹历历在目。

十年前,周竞人将军,患了高血压,病逝台北,说他壮志未酬,抑郁以终,应该是适切的。

找到了国魂和党魂

十月九日晚,我抵达另一个游击基地,第二天就是双十国庆纪念日,在基地上我遇到了云南省党部的书记长李先庚先生,他在基地上举行了一个纪念仪式,参加国庆纪念仪式的有地方驻军,云南省党部的工作人员,还有来自附近各寨子上的土人,以及反缅甸政府的克钦族代表。

当国旗在军乐声中徐徐升起时,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在国内我参加过许多次国庆纪念会,但没有一次像这样的感动过。特别是那位身材不高的书记长李先庚,站在一个用竹竿搭的棚子下面致词时说:“我们要向大陆同胞赎罪,做为一个国民党党员,我们失去了整个大陆,让成千成万的善良中国人民,受共党宰割,我们实在愧对先烈,因此我们现在在山区中,所过的艰苦生活,一半是带罪图功,一半是砥砺革命的志气。……”

李先庚在台上讲,许多人在台下揩眼泪,面对着丛林中飘扬着的许许多多的大小国旗,我喃喃自语着:“我找到了,我在山区中找到了,那是我们失去了很久的东西,它是国魂和党魂”。那两样东西,从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时起,就失落了,因为没有了国魂和党魂,所以派出的接收大员,一回到过去的沦陷区,便以主人自居,他们所接收的是黄金、美女,以及漂亮的宅第。还有派系间的倾轧。于是东北的失败,华北的沦陷,西北的撤守,西南的变色,一幕一幕的在我的脑际出现。

我特别喜爱土台子上边用柏树饰成的双十字,双十字上,揷了许多朵野玫瑰,一位克钦族的领袖,登台发表演说:他呼吁山区中的各民族团结起来,一致反对极权的共产党,另一个流亡的印度人,称道孙中山先生,主张联合世界上的弱小民族共同奋鬪的远见。白夷土人则围绕着台子唱着山歌。中午大家就在附近的一座古刹内聚餐,人们席地而坐,吃糯米饭和炖牛肉。

一转眼又是二十年了,但那年在山区中,所度过的国庆纪念日,使我永远不能忘记。我翻开四十二年十月十日的日记:上面记载着:‘今天我参加民国四十二年国庆纪念日,与会人员,没有坐食革命果实的“绅士”,和“说话是个巨人,做事是个矮汉”的罗亭式人物。有的则是流亡在丛林中的一群孤臣孽子。他们面对着中山先生的画像和总统的画像,悄悄的流泪,情景太使人感动……’

李弥部队的总部猛撒

爬爬爬,爬过了石头山


四十二年国庆日过后的第三天,我又开始艰苦的“采访旅行”。也是那次在游击区中,过着最艰苦的一段生活,更是我过去三十三年的人生旅程中,从未受过的苦难。我们一行,晓行夜宿,有时住在古庙中,有时露天过夜,晚上就燃烧野草和树枝取暖。

大约是我进入游击区第九天日程,在一个古庙中歇了一夜之后,天还未亮时,我被随行的参谋徐汉栋叫醒,匆匆上马,徐汉栋告诉我说:当天的路程,全是“绝壁”,走晚了便赶不到前面的寨子,而这一段路虎豹特多,路上常常闹事。

在我们登程后,不到四个钟点,头上突然出现了缅甸的飞机,在丛林的上空盘旋。我们将马放入更密的林丛中,人则躲到几株四五个人合抱不住的老树下。同行的马帮商人安国强则在树下大骂:“狗养的,将来打到仰光时,非赔老子的一匹骡子不可。”因为在十天以前缅机轰炸时,轰死了他的一匹骡子,因此他一看到缅甸飞机时,就咬牙切齿。同行的士兵,也将一枝步枪对着上空,准备要开枪射击,被徐汉栋参谋喝止,告诉他打不到目标,徒惹它来扫射。……不久飞机飞走了。

我们把马拉出密林,从新踏着山上的小径时,天又开始落雨。在前面,一座笔直的山峰挡住去路,那便是士兵们所称的石头山。

我望着山峰,叹着气,山顶被白云封锁着。其实我们现在所站着的山岭,已经够高。当时我想到几年以前,从西北的宝鸡到重庆时,经过秦岭和五丁关那段险路,在当时坐在载棉花的汽车上,念着“蜀道难”。如今再望着这个石头山,那段蜀道眞该是最不难的道路了。

我骑着马,头伏在马的脖子上,右手紧握马鬃,两只脚把镫踏得紧紧的。爬了两华里,马走得浑身大汗,稍遇可以立足的地方,马便停下来休息,喘个不停。回头看徐汉栋参谋和送我们的士兵,都面色苍白,停在一块石头上喘气。全山路都是石头,石头的旁边是深陷的黄泥,骡马是从石头的缝隙中穿过,马蹄上的铁碰到岩石上,时时冒着火星。

马在石头中,夹住前蹄,安国强告诉我不能骑了,前边的路更险,一不小心,掉落马来,连骨头也要碎掉。这时,我的头在冒汗,心在发跳,因为在这千钧一发中,我的生命,随时可以结束。被人扶下马来时,向南望了望台湾,眞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归去。我把短筒胶鞋,换成长筒胶鞋,手抓着石畔的树藤,攀缘而登,藤上的刺,刺得满手是血,在两块大石中间,黄泥陷到股际,我拼命拔腿,但拔不出来,回头看,一行四人,个个陷入黄泥中。很久很久我才被人从泥中拉出来,但全身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水洗,这套水衣中,一半是身上的汗,一半是雨。

身陷泥土突发疟疾

同行的士兵赵志强两腿陷在泥土中,发着疟疾,我们把他从泥土中拔出来以后,放他在大石头上发烧。我们则打开竹篓,啖糯米饭团,一边喝着水罐中的凉开水,一手把盐粒送进口内,不知道什么时候蚂蝗又爬进腿肚,等发觉腿部奇痒时,蚂蝗已吃饱了血液爬了出来,剩下的是腿肚上的血流不止。

蚂蝗:状似蚯蚓,较蚯蚓稍小,刺入皮肤中吮血食饱后,才爬出来。滇西山区的树丛中,到处皆是,下雨天更多。

打疟疾的伙伴,发过高热之后,从大石上爬起来,一声不响的攫食着竹篓中的糯米饭;马的鞍子卸了下来,在林丛中吃草。马夫安国强则继续在大石上呼呼大睡,四五只蚂蝗也就在他的腿上吮吸着他的血液。

远处有不知名的野兽在怪叫,近处的山涧水在哗哗的流动。马颈下的铜铃,叮当作响。风过处,臭气扑鼻,原来在距我们不远前面的山路上,便躺着一匹死马,肚子肿得像一个大鼓,全身叮满了绿头蝇子。

我们唤醒安国强告诉他别再大睡,附近的死马,可能传染我们这两匹健康的马。

爬!爬!路愈来愈险,没有人扶着我,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愈爬!碰到的死马愈多,在十华里左右的小径上,我们看到了六匹死掉的骡马,被蝇子与蚂蚁叮咬着。

雨渐渐的停下来,我们在一株大树下,架起朽木,烧火烘烤衣服。突然从前方的山谷中传来“咕!咕!”人打的呼啸声。马帮商人安国强,立即以“咕咕”回报。再过二十分镂,三十多匹骡马队,从山谷中走出来,垛子中驼满了药材和其它商品,那些人不和我们打招呼,杀气腾腾的走了过去。安国强告诉我:方才“咕咕”的“呼啸声”是问路,前边如果是自己人时,便应报以“咕!咕”。否则对方便要准备,防备遇到坏人了!但咕咕的呼啸,也分成若干种类,和谁该给谁让路的信号。

爬呀!爬的!在一片深涧中,在笔直的岩石上,我们喘着气,终于到达了山顶,向下望,那尖锐的岩石,像刀山,我舒了一口气,感到又捡了一条活命。

下起山来,照样是那样的直坡,更不能骑马。石头虽然少一些,然而泥土却照样滑,我们几个人轮流滑倒,再继续爬起来。徐汉栋参谋不断的挽着我的手,有时我滑倒了连他也跟着滑下去,等这道山路跑完时,已经是薄暮冥冥时候,看看身上的军装,已经全变成泥球。

手上的血迹和泥土混和起来,刺伤的手,反而不觉得疼痛。在山涧下,我们又埋锅造饭,预备晚餐。虽然我们唯一佐餐的东西,还是那几粒盐巴。

在星斗满天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叫做扶余的小寨,大家的“老盾”──老盾为印度银元──花完了!我把五块钱美金交给马夫安国强,托他替我买一些鸡蛋;但不久之后,他跑回来说:白夷人不认这种钱,他们认为它还不顶纸卢比好用──卢比为缅甸之纸币──我告诉他:即便不顶纸卢比好用也好,祇要能买到鸡蛋就行,结果五块钱美金,祇买到三个鸡蛋。

这一晚上,我们睡到白夷的家中,我屈指计算着离开台湾的日子,眞的没有再继续前进的勇气了,但是回去吗,却比到达猛撒的路程更远,咬咬牙齿,看看棚外的天空,天空没有云,星光很亮,我希望着明天是个晴天。

来源:滇缅游击边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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