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绝对值得好好把握啊。
这是姐姐写的一段文字。在她的部落格中。
这几天,因为许玮伦的事,不禁回想起弟十九岁那年出的那场大车祸。
我是在凌晨五点多接到电话的。当时刚从美国回来,寄住在前前男友家,他们全家人因为那通电话也都醒了。七点多我在松山车站和外公外婆会合,一起坐上开往花莲的火车。
抵达花莲慈济时,弟前额那十几公分的撕裂伤以及眼尾鼻梁都已经缝合完毕,他躺在急诊室里,满头血,血干掉后黏在头发上的暗红色,惊心动魄,我到今天都无法忘掉。
警方说弟在车祸现场留下的大量的血,他们凭经验认为这个人大概救不活了。医生说可以确定的有两件事,一是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二是醒来后,一定跟原来不一样,头部的强烈撞击会造成伤害,目前无法知道那伤害有多大,以及哪部份受损,一切都要等脑压降下来后才能做检查,现在脑内肿得严重,什么都看不到。
五天后,他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要尿尿,他像个梦游症患者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跌跌晃晃地在床尾拉下裤子就要尿。就这么,他开始了为期三周只有生理没有灵魂的恢复期。他会拿起报纸煞有介事地读着,护士问他你看得懂吗,他皱眉摇头,很迷惘地说看不懂耶。中午重播包青天,他会跟着哼“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我问他你怎么会唱这首歌,他会再次露出迷惘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然后接着唱。有一回他看着空中,神色慌张地大叫,“快跑,曾仲豪来了,快跑!”(那是他哥)。他辨识人的能力为零,有时他以为我是他女友,有时则将她女友当成妈。
某天深夜,他一群同学从台北开车来看他,他和这群同学跑到楼梯间边抽菸边聊天,有说有笑,但其实是鸡同鸭讲。他接的话令人发毛,毫无逻辑,却表情十足。我想同学们当时应该受惊了,觉得这人脑子完全摔坏了嘛,多年后我才知道那群同学里,有一个是黑人。
三周后,他的魂魄才真的回来。车祸前他爱得要死的女友,车祸后他说完全不爱了。车祸前他根本不想念书,车祸后他决定补习重考。车祸前他爱美,挥霍,小小年纪就要上发廊剪好贵的头,穿一双四千多块的鞋,车祸后他节俭,朴素,穿着常令我心疼,帅度从任达华降成路人甲。当时的我常常会想,他的灵魂在那三十天里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见了谁了?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又,回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现在我觉得回来的这个灵魂很棒,尽管笨了一点,记忆力差了一点,话说得钝了一点,但他善良,付出,充满爱。我很感谢天,肯让他回来。弟,你何其幸运,经历此大劫,存活了下来,现在对这个世界有着强烈的感受,持续给爱,并接受爱。我也是,有你在,我也好幸运,可以一直爱你,并拥有你的爱。namaste!我们都要很感谢,很珍惜,生命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