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国人都不敢相信这些坦克枪炮会真打手无寸铁的人们
有多少人在一夕之间横尸长安街
【看中国记者杨蓉真采访报导】六四——一个充满血腥暴力的记忆,一场无法抹灭的血洗,22年来,在每个亲历者的心中烙下的印记恐怕是一辈子无法去除的。而亲眼目睹这一场人祸的,不管是现场还是透过电视,相信都难以忘记那一个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画面。因此,每年六四,不管中国国内还是国际间,都会透过各种形式来悼念这个日子。
然而,六四并非中共1949年夺取政权后,对中国人发动的唯一一场屠杀,过去三反、五反、镇反、反右、文革,历次运动规模之巨大时间之漫长,死亡人数动辄数十万或数百万,而这些事件却像断线的风筝,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之外。是因为历史的轨迹使然,因此六四也将让人们淡忘,还是六四具有其独特性?如果是前者,但愿在凶手伏诛前亡灵能够安息。
做为六四亲历者,旅居美国的著名中国人权活动家唐柏桥表示,共产党执政六十多年以来,可能历次的活动其惨烈程度不亚于六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主要有三个因素造成六四的影响非常大:一、国际目睹整个过程;二、镇压的方式空前绝后,镇压的是被认为最无辜的学生;三、镇压后东欧剧变。
国际首度目睹血淋淋的镇压
唐柏桥指出,八九年间,中、美、苏国际大三角中,原本倾向于美国的中共,开始倾向与苏联交好,当时的三角关系成为世界注目的焦点。1989年,戈巴契夫于5月访问中国,其时北京“学运”已经开始。由于戈尔巴乔夫的到访,估计有超过四千名国际上的记者云集中国,这应该是中共执政以来,第一次有那么多的西方媒体记者聚集在北京。就在那样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发生了一场血淋淋的镇压惨案,透过记者的镜头,画面震惊了全世界。当时CNN、美联社等各大媒体都进行实况转播,而实地拍录的过程中,镜头被打落、记者受到攻击的喊叫……就和现在中东情况差不多。
一场血腥事件被记录、目睹了,因此人们无法回避其真实性。虽说到目前中共还在否认自己开着坦克大炮把学生娃娃碾成肉饼,还在说天安门广场没死人,说美国之音的照片都是经过剪辑的,但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前几年香港民建联主席马力大放厥词,说他认为解放军不可能在广场上用坦克碾人,建议用猪来做试验,确定坦克车是不是能把猪辗成肉饼,但他的言论马上遭到了全香港的谴责。
相较之下,过去中共三反、五反、反右等各种运动,虽然都很惨烈,但那时的中国是闭关锁国,如文革十年,中国就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美国在七十年代才和中共建交,那时的联合国常务理事国是中华民国,所以虽然中国整个国家很大,但在国际舞台上没有一席之地。那种完全关起门来自己玩的情况,有些像前些年的北韩,所以,过去怎么镇压,怎么搞运动,国际社会在根本得不到任何资料的情况下,也就无从管起。
首度使用坦克大炮镇压无辜的学生
第二个原因,唐柏桥表示来自他自己的分析结论:六四在国际社会中引起这么大的重视以及舆论,我想是因为其镇压方式有别过往。在我小时候大约七十年代,斗争地主开批斗大会,直接枪毙的都有,我湖南老家道县的屠杀,都是血流成河,但不管怎么讲,没有出动坦克大炮。而六四就在天安门广场这么一个万众瞩目的国家中心,开着坦克架著机枪扫射,被杀的又是一些最无辜的学生。
以前镇压“反革命”,老百姓在被洗脑的情况下,认为地主就是剥削老百姓,就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另外,又比如镇压法轮功的事,被迫害致死的人,从数量上讲,远远超过八九年。八九年死亡人数客观上讲有两千,那么法轮功人数可能有三千、四千、五千,对他们的迫害不光手法残酷,而且长达12年,我们都觉得不可想像,觉得不会有那么多的酷刑,甚至国际社会还有很多人不相信法轮功学员受了那么多的酷刑。这么违反人道的事,为什么在国内没有被那么重视,因为中共采用了一种狡猾的隐蔽方式,现在中共镇压的方式越来越残忍和狡猾。
这有点像煮青蛙的理论。把一只青蛙在温水里慢慢的煮死,牠根本没有意识到,看起来还挺幸福的,不感觉到那么残忍。假如你拿机枪去扫射一只青蛙,去踩死牠,那么可能周围有些人看到了就认为这样做太过分了。所以镇压方式不同,也是一个方面。
八九年从学生运动开始,到被镇压一直到今天,绝大多数中国老百姓包括中共体制内的人,在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总是要让步,都不敢怎么帮中共说话。就我们所结识的无数在体制内当高官的朋友,他们会说:“那个时候这样镇压确实有些过头了;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想到,假如能想到别的办法处理,恐怕也不应该那样处理。”或者实在没有办法反驳的时候,就说:“哎呀当时邓小平都老了,都老糊涂了。”总而言之,在这个问题上帮中共说话的政府官员也都无话可说。
学生和平理性到几近“无知”
整个八九年学运的时候有个突出的特点,天安门广场基本上全部是学生,那时我也在场。百万大众除了极少数工人、知识份子,百分之九十是学生。那时我们都为自己所感动,那份爱国的热情,当时,有学生跪在大会堂前面请求中国政府、共产党改革。
当时,大学生虽然聚集在天安门广场上几个月,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打军队、打警察、烧派出所。所以说,中国老百姓比较善良,善良到无知的程度,即便当时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三个人涂污毛泽东像,都是太温和了。而这三人后来被送到监狱里去,迫害得非常的惨,喻东岳被迫害成精神病,后来在美国,见到人就叫爸爸,要跪下来,那是中共镇压的一个赤裸裸的写照。
对比一下国外几场抗暴事件,不管是早在1980年发生在韩国的光州事件,还是目前席卷中东、北非的民主浪潮,人民与政府间就像打仗,不像六四那么和平理性。利比亚反对派就是武力对抗;埃及反对派一开始就是把穆巴拉克的像给烧了踩在地上,把他们的雕像都摧毁了,在开罗就烧派出所,在他们抗议的过程中,差不多百分之六十警局被烧了。警察开枪镇压老百姓,老百姓也反击:我凭什么不打你?
“六四”镇压同时 东欧民主开花了
八九年镇压以后,东欧包括苏联形成了整个共产主义阵营的雪崩。很多人都认为这和八九年中国的民运有一定的关系,甚至有直接关系,那场赤裸裸血淋淋的镇压我想戈尔巴乔夫以及整个东欧国家的领袖都感到震撼,他们不得不思考:我们这种做法可能有问题了,我们这样杀下去,可能也会被国际社会孤立。
从6月4日波兰总统选举到10月柏林墙倒塌,12月罗马尼亚共产党政权被推翻,1991年苏联解体,最后到阿尔巴尼亚,两三年间,整个东欧的共产主义阵营垮台,走向民主。
1989年5月15日,戈尔巴乔夫到北京的时候,原本安排在天安门广场迎接他的,但广场被学生占领了,只好从地道里走到人民大会堂去,用三军仪仗队举行了欢迎仪式。我想他对人民的力量感到震撼。
虽然这22年来,六四似乎并没有改变中国,但其正面历史意义是不容质疑的,我认为它改变了东欧,造成了整个共产主义阵营的垮台,结束了冷战,改变了世界,和平非暴力运动在全世界发扬光大,后面的颜色革命有很多都和八九年的情况类似。这个意义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为过。
综合上面三个因素使八九民主运动加载了史册。这个民主运动的参与者都会成为千古流芳的英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此外,因为中共政权现在还没被推翻,中国人一直期待再有一次八九民主运动当时那样的动员力。我想这也是人们每年纪念六四的原因。
八九民主运动过于天真 再一场,诉求将不同
回首这22年,热情依旧但不再是当时清涩的学生,对民主政治的认识透过亲身体验,无疑是更加深刻的。因此,如果中国再有一次八九民主运动,诉求肯定是不一样的。
当时八九年民主运动的一个巨大的遗憾就是当时的参与者和领导者的眼界、思想的局限、对民主的理解、对中共的认识,都远远不足。我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对民主的理解非常浅薄,连皮毛都不知道。我甚至觉得跟七九年西单墙那个时候的认识都要差一点。七九年时,都还看到洋洋洒洒上万字谈人权的文章,八九年时好像没有这样的文章,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现象。
那时,整个八九是很原始的群众自发的反腐败的运动,指出那个政府不正当的作为,不是要推翻那个政权,不是要在中国实现民主,没有提出邓小平下台、赵紫阳下台的口号,像埃及要求穆巴拉克下台那样。我们那个时候没有提出来要求全国总统直选,要求多党制。只是提出来要求有限的新闻自由,要求保障知识份子权利,学生自治会合法,要求和中共中央对话,最大的要求是承认当时的运动是爱国民主运动,不是动乱。
当时邓小平指使《人民日报》写了一个426社论,标题是〈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说我们学生运动是动乱,所以我们学生就觉得很委屈,我们是爱国民主运动,怎么是动乱了?然后就有人跪下来求了……现在回过头来,就觉得那时很幼稚。经过20年的反思,今天如果我们还停留在那个时候的认识,就不应该了。
当时大家的出发点是很善良的、爱国的,想要争取新闻自由,以及一些基本人权的努力是很了不起的,但境界远远不够高,比不上1980年光州事件,也不如南非的反抗运动。
民主运动终极目标:中共滚蛋
这个六四民众自发运动,有些类似现在的大陆民众维权运动。只是要求一些基本权利,还停留在拥护党的领导,铲除地方腐败官员的境界。从这一方面来看,在经过二十年后,中国人对于政治体制的认识水准还是没有很大的提高。
我在以前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到茉莉花革命的终极目标,就是反复的讲要将反抗运动引向民主化方向——反抗暴政、终结中共。就像埃及革命一样,就一个简单的口号,要求穆巴拉克下台,穆巴拉克滚蛋。十八天以后,穆巴拉克下台了滚蛋了。埃及人民戏剧性的取得了胜利。比任何方式任何策略都有效,都有用,都来得直接,损失也最小。如果我们中国人都像埃及人学一点,有埃及人民一半就够了。
经历了22年中共另一轮对中国人的屠戮,如果我们的口号和思想境界还是停留在八九年那个阶段,或者现在的维权阶段,不提终结中共暴政,那么我们22年的血的教训就白白的付出了,我们也没有什么长进。
所以说如果再有八九这样规模的抗暴运动发生,我不知别人怎么想,但就算是明知不可为也一定要为之。要拼命的呼吁全国民众放弃对中共的幻想,与中共决一死战。就要求共产党下台、共产党滚蛋,就这么简单,不要谈那么复杂的东西,不要再重蹈八九年的覆辙。目前的国际局势对中国人是有利的,对共产党是非常不利的,我觉得这个运动,很快就会来。一旦来的话,一个口号——结束暴政!推翻暴政!建设民主!
目前蒙古因为牧民被撞身亡引发内蒙古学生抗议当局侵犯人权和破坏蒙古草原生态,就是一次正义之举,是八九民运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学生抗议运动之一。一场民主运动,往往是由学生运动开始的,五四,六四,皆是如此。因此,这次学生运动正值中国民众抗暴运动风起云涌之际,不但具有重要性,同时非常及时。希望全国各地学生走上街头,声援他们。
声援他们,就是保护自己的人权。
唐柏桥简介
唐柏桥,湖南人。八九民运期间参与组建湖南省高自联,担任召集人。六四事件后遭到公开通缉,同年7月于广东省江门市被捕。1990年7月,被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刑3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出狱后发起组建地下民运团体“中国民自联”,1992年再次遭到追捕,后逃亡香港,并于同年4月以联合国政治难民身份抵达美国。定居美国后一直继续推动人权民运,发表大量文章,著有英文自传《我的两个中国》和人权著作《失败之歌》。现为中国和平民主联盟主席,中国过渡政府发言人兼国策会议付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