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于东北的海边小城,从小到大,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贫寒,我一直偏爱海鲜。那年,我在北京求学时,父母到北京去看我。知女莫如爹娘。我爸妈早就知道我的海鲜肚。那天,在他们随身携带的粗粗胖胖的旅行袋里,我闻到了一股海鲜的味道。打开一看,乌拉,里面有一饭盒的新鲜炸鱼。
到了美国以后,我害过水土不服,我吃过西餐,我去过多处唐人街中国餐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就是改变不了我的海鲜肚。
在俄亥俄的雅典城求学时,我只是个贫寒的小留学生。那时不管我多么向往大海,遗憾的是,小城附近根本就闻不到海腥味儿。我被困在内陆,却时时在想念着大海的澎湃。无奈。诗人不是说过,湖海平生豪气嘛,没有大海,我可以用湖水来代替呀。
雅典城内有个著名的州际公园(Strouds Run State Park),公园内流淌着一湾静静的湖水。美国作家梭罗曾把湖水比做是大地的眼楮。在雅典城留学那几年,我们经常不知深浅地在这“眼楮”里钓鱼吃。在美国钓鱼,不仅需要钓鱼执照,对鱼的身高体重还有具体的要求。
那年夏天,我们在课后几乎天天都要和湖里的小鱼们对视。一天黄昏时,我们几人终于钓了一桶巴掌长的小鱼。瞧我们高兴的,就像中了奖一样开心。就当我们准备回家聚会炖鱼汤时,一位美国女士悄悄走过来,出乎意外地,她把我们整桶的鱼全都送回了湖里。为啥?钓上来的鱼太小啦,美国人民看不过眼了。这位美国女人侦察了半天,终于大胆出手,毅然决然地替我们放生了。
我们搬家到了圣路易斯之后,四处张望,这里还是没有大海呀。但流过圣路易斯城的密苏里河,时常会让我感受到一丝海的气息。为了解决我的海鲜肚儿,在圣路易斯生活的十多年里,我们经常去一家叫family buffet的中国餐馆去解馋。这家餐馆的特色之一就是提供大量美国阿拉斯加的新鲜螃蟹腿。每次去这个餐馆,鸡鸭鱼肉们统统靠边站,我最爱的,就是螃蟹腿这一口。每次来这里就餐,等我肚子吃得圆圆鼓鼓时,我的面前总会堆起小山般的螃蟹壳。
最近出海去巴哈马旅游,再次印证了我的海鲜肚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出海前,朋友们无不好心地提醒我,船上的美味佳肴太多了,你千万别吃个大胖子回来。想胖?是那么容易的吗?别忘了,我的胃主要容纳海鲜。从上邮轮的第一天起,直到登陆回家那天,我在船上根本就没碰过一块儿海里以外的动物肉。天天被我消灭的,不是鱼就是虾,最差的还有乌贼什么的。出海七天我回来一看,我的体重仍然保持着出海前的历史水平。
关于海鲜的养生作用,估计连文盲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胆固醇低,易消化,非海鲜莫属。为了紧紧跟定海鲜,我除了吃鱼吃虾,咱也吃过海参,也嚼过鱼油。我这个海鲜肚认为,人要尽量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让大自然中的自然产品全力为自己服务,那才是最划算的。比如身在马里兰,你非要吃阿拉斯加的螃蟹腿,就有点儿劳民伤财了。就地取材才是上策。
在美国的马里兰洲,最有特色的当地海产品当属蓝蟹(blue crab)。大概是上帝怜悯我吧,他看我对海鲜如此之钟情,上帝他老人家特意把我老公的工作单位,安排到了马里兰州盛产蓝蟹的海边小城。自从老公就职后,我们经常谈论的不再是阿拉斯加的螃蟹腿儿了,而是马里兰州的那些蓝蟹同学们。
这不,快到周末了,我的螃蟹肚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为了满足我的合理要求,老公开始向我表态,放心吧,周末保证让你吃足马里兰州的蓝螃蟹。他这一表态不要紧,他自己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那个经常去的螃蟹店,怎么突然关门大吉了呢?为了家里的螃蟹肚,该到哪里去弄可爱的螃蟹呢?要是我交不了差,她还不得把我当螃蟹吃了?老公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昨天看到每一位当地病人时,他总会神经兮兮地问一句,这附近还有哪儿卖螃蟹呢?
美国病人特善良,他们特别急医生之所急,想医生之所想。巧了,昨天一位病人就医时,刚好带了一瓶螃蟹肉来,说是要送给老公感谢他的及时诊治。盛情难却,美国人的深情厚谊,老公只能高高兴兴地收下。之后,他的心里又开始犯嘀咕,家里的那个海鲜肚,总怕有人在饭里给她下毒药,别人做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吃。不行,我还得接着找螃蟹店。
下班以后,老公以诊所为圆心,先往东开了15迈(相当于国内的20公里)找螃蟹,失望,未果。然后,他只好原路返回,又往西开了15迈。这一东一西的,三十迈出去了。功夫不付有心人,乖乖,这下他终于看到螃蟹了。人一高兴就会犯糊涂,他这一高兴不要紧,这次他一下子买了一大桶螃蟹回来。吃吧,这次让你吃个够。乖乖,我看到这些螃蟹时,不禁心里打了退堂鼓。螃蟹太多了,我只有一个肚子呀。
这不,昨晚我已经吃了那么多螃蟹了,现在的锅上还有一批煮熟的螃蟹待我消灭,木桶里那批幸存的螃蟹,还在耐心地排队等我们判处他们死刑呢。这下完了,今天家里闹螃蟹灾了。我听说动物也知道报仇,我吃了这么多的活螃蟹,他们的后代可千万别来找我伸冤哪。为了逃脱可能的罪行,看来我不得不玩点儿栽脏的游戏。昨晚我已经把十多个大螃蟹送给了我的好朋友南歌同学了,这么一来,估计我的杀生罪行能减少一点儿。为了螃蟹,咱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还有要螃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