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梨园行规,凡演出必等丑角到,才能启箱箧;丑角涂抹罢,诸花脸方次第妆扮;在后台也只有丑角可以随处坐,不受拘限,任意嬉笑戏谑,无所禁忌。个中缘由,杨掌生《梦华琐簿》解释说:"昔庄宗与诸伶官串戏,自为丑角,故至今丑角最贵。"
徐慕云《梨园影事》则说:"唐玄宗时(一云后唐庄宗)尝命群臣演剧宫中,众皆不敢饰为丑角,恐在君前失礼。玄宗察知众意,乃由己任之,相偕群臣歌舞。自是丑之身价,亦因之而尊也。"
究竟真相如何,戏曲史皆未叙明。
据《新五代史·伶官传》记载,庄宗李存勖(八八五~九二六)确实好俳优,"自其为王,至于为天子,常身与俳优杂戏于庭。"《旧唐书。音乐志》则仅记玄宗李隆基(六八五~七六二)听政之暇,教太常乐工子弟三百人为丝竹之戏,音响齐发,有一声误,必觉而正之。这些乐工皆号称"皇帝梨园弟子"。
梨园弟子新立于开元二年(七一四),时礼部侍郎张廷圭、酸枣尉袁楚客俱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玄宗虽不能用,为开言路,仍嘉赏之。
此时玄宗才三十岁,登基不久,还能察纳雅言,谅无粉墨登场之举。其后御宇多年;天宝四年(七四五)更册封杨贵妃,与爱妃朝夕厮随,宫中昵戏,未必不无即兴演出的可能。
试观《三国志.王粲传》注引《魏略》云:曹植初得邯郸淳,欢欣异常,延其入座,不先晤谈,而是"取水自澡讫,傅粉,遂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跳丸击剑,诵俳优小说数千言。"得一知音且如此,玄宗对杨妃的宠溺,必更过之。
然而"丑"的源头虽可溯至先秦优孟、优旃这类滑稽弄臣,但作为角色专称,已经晚到南戏《张协状元》才出现,它是属于南曲系统,元刊杂剧尚无丑角,岂可说玄宗、庄宗扮丑与伶官串戏?
再说《新五代史·伶官传》载优人敬新磨甚至掌掴庄宗,又岂有"不敢饰为丑角"之理?且"群臣演剧"岂非荒唐愈甚?
由此可见前贤说法仍有推敲余地,若重新诠释,应说:"庄宗(或玄宗)尝与伶工串戏歌舞,谐讽谑浪,若后之丑角。至今丑角待遇特殊,实因帝王为丑角祖师爷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