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我都惊醒过来——热比娅描述中国劳改犯所受的磨难

采访者：多梅泰特（Gudrun Dometeit，德国焦点周刊 Forcus）

焦点：您因为不断地谴责中国侵犯您故乡新疆（东土耳其斯坦）的人权，因而被关进监狱将近六年，这段时间里，有哪些经验是您所不能忘怀的？

热比娅：我旁边的牢房里关了两名维吾尔犯人，他们每天都遭狱卒毒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恐怖的嚎叫声。后来这两名犯人被带过来给我看，让我瞧清楚他们被折磨的肉体。这个景象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夜夜惊醒，特别是当我想到自己的两个被关在牢里的儿子时。

焦点：您受到怎样的待遇？

热比娅：他们没打我，但是不让我安静睡觉。不许我说话、不许写信、不准看人。

我像个没有魂的人。他们告诉我，有些监狱里，政治犯被迫站在水中长达半年。“你看”，他们往往对我说，“我们待你不坏吧？党对你很宽大为怀呢。”

焦点：您每天的作息如何？

热比娅：有时候半夜、有时候夜里三点，我才被允许睡觉。有时他们在夜里叫醒我，有时清晨六点。我睡眠的时间很少超过四小时。白天我必须坐直，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望着地面。我尝试着活动手指或用脚趾头点数。

焦点：您需要劳动吗？

热比娅：两年的时间我都只能这样坐着，之后我被送到专门为外国生产服装的劳改工厂。我专缝扣子。犯人有时连续工作24小时。有些人晕厥，或伤到自己的手指, 这样就会被单独关押。犯人要是装得神情愉快，并且保证自己不累，监管人就说：“你们看，劳动能使人自由呀。”我们得不到报酬，连饭也吃不饱。

焦点：你们怎么知道服装是卖到外国呢？

热比娅：监管人自己说的。质量得过关才行。过不了关，我们就要挨罚。偶尔会有外国代表团来参观。健康的犯人，洗干净了，穿上好衣服，被带出来给人看。客人一走，衣服就被剥下来，赏一顿拳脚。

焦点：您2005年放出来以后，狱里情况没有改善吗？

热比娅：情况更恶化。如果单按中国官方承认的数字来看，从1997年以来，新疆就有20万人被抓。

焦点：侵犯人权的事是在干部们知情的状况下发生的？

热比娅：对。中央完全知道，地方是受益者。关进监狱的人愈多，能接的订单就愈多。他们还能得到奖状，因为“清洗”社会有功。

焦点：维吾尔人的目标是什么？中国人指责他们搞分裂和恐怖主义活动。

热比娅：中国人想方设法要蚕食我们。我的目标是让维吾尔人获得自由，并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第一步就是推动人权和民主。年轻的维吾尔人失去耐心并采取暴力行动的可能是不能排除的。但是我们要用和平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焦点：西方是否对中国人权的情况关注不够？

热比娅：我相信西方现在认清了中国当权派的真面目了。他们不仅对维吾尔人和西藏人是危险的，对世界和平也构成威胁。

焦点：您的两个儿子在中国分别被判七年和九年。您为自由奋斗的代价是否太高了？

热比娅：代价是很高。我的孩子为了我和我的人民而付出代价。然而我别无选择，如果通过我的牺牲而让我的人民过得更好，那是我的荣耀。

中国信息中心译自德国焦点周刊 Forcus, 26期，2007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