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刑具

作者:唐夫 发表:2006-08-21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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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联合国大会根据第5次预防犯罪和罪犯待遇大会的建议,通过了《保护人人不受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待遇或处罚宣言》。
――联合国《禁止酷刑公约》

我的芬兰朋友麦克林有点胖,个子在北欧人中略矮。他是位社会学家,曾任一家杂志编辑,最近在市府里工作,属于欧共体在芬兰的机构。那次受他邀请会餐,我坐在他家的客厅沙发上,无意中看到扶手边有本“中国百年”历史图册,便随手翻开页面,照片源于清朝,格外醒目,这一看,让我立即想起刘鹗在他的“老残游记”里描述:那似悬又吊的刑具――弄死人后就腾空给接踵而至的――站笼。也许因我目光一瞬的呆滞,被麦克林注意到,不想一天之后,寒舍被敲开,我开门看又是他,手中拿着本新买的同样图册,端端的站着,敦实诚挚的笑面,真说不出多么令人那感动。至今这画册还在我书架上,有空翻阅。不免回忆对比。

说来,刑罚刑具是人类自生带来的烂疮吧,如果印第安人的血祭不为此付出惨痛的代教,怎么会沦陷几乎于灭族、其原因不就是抓了西班牙俘虏就开胸取心,剥皮取乐,而后把肉吃了。为此引出了西班牙国王的宫廷还发生争论,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动物?设想美洲直到今天还是完全彻底自治的话,那金字塔上恐怕也是每日血肉横飞,尸骨垒垒,很不温柔了。

相比之下,我们炎黄之流就进步得多。按照两个凡是的习惯思维,别人的不愉快就该是我的愉快。当然,最大的愉快还是要对方连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都叫不出来,那才心满意足。更为奇怪的是我们把酷刑和饮食业混杂,直到今天据说还流行婴儿烫。考古发现,北京周口店的古猿就是人类最早的食人族,数千年一脉相传,代代吃下去,易牙还把儿子做成美味献给齐桓公同志,一直吃到袁崇焕,吃徐锡林,前不久广西还大量吃黑五类,至今都不许让人知道。

不扯远了,就我出生地的中国陪都重庆,真要感谢太君歪打正着,把它弄成文明重镇,更好的运气是我蹲的监狱所在,又是著名船王卢作乎建设的风景文化胜地。虽然从监狱长到枪兵都是来自野蛮落后的异乡农村,毕竟还能善待我们,不但没有吃掉,而且还让绝大多数囚犯活着进去,也带上四肢和骨头的出来。其实,我写这篇刑罚与刑具,实际上也想歌颂那些监管人员的丰功伟绩,比起我们的周口店老祖宗,他们真厚道。

当然,有了人类就有了优劣,就有了酷刑,监狱应运而生,刑罚刑具就见惯不惊了。

印象最深的刑罚刑具之说,是那位川东合川年青农民老万,估计他那时候和我“同居”不到三十岁吧,听他娓娓动听述说刑具和我看到那画册上的站笼很有比头。老万尖长的马脸,尖尖的下巴,黑黝黝的肤色,农村人那种被重体力活锻压的身形,僵硬和执敖流露在他的眼神里是不屈不饶。看得他出要不是坐牢,是很壮实的体态,他一度关押在省二监狱,逃跑之后继续作案,大慨是案情地点在重庆市北碚地区,便转来此关押审讯,得以和我交道。因他来自我的籍贯地四川合州(曾名是合川),为此,无形中我俩有些投缘,聊起来肆无忌惮。老万的念头和死刑犯王守田(后有详细介绍)的心态差不多,也是不屈于终身做个饿得半死,听起来有冠冕堂皇的名称――贫下中农。他久经牢狱,多次进宫,对监狱里的刑罚如数家珍。遗憾我们一起只有几个月,后来他被判处后押送劳改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走前,他仍然雄赳赳的密告我,逃跑是唯一的选择,到死为止也心甘情愿。而今他是否活着,天明白。凭他那冲撞精神如果用上正道,应是发富的角色。

他爱坐在舍房炕板中间,铁窗上射进泛白的阳光,正好照在背上,形成半明半暗的角色,这使他的容貌更加黯淡。我们交头接耳,像东晋人盘腿而坐,扪虱倒说不上,清谈也解烦。“你晓得一种叫定位镣的吗?比王守田现在戴的这种利害多了。”老万的讲述别有风味,他说话激动时候下颚就稍微挺出,牙齿暴露出缝隙,张大眼目,眼睛一竖,炯炯有神,手势表情:“象自行车铁架竖直,铁架中间是手铐,上端是半圆铁叉,正好叉住下巴,铁架下方是定型脚镣。”他边说边用手把自己的下巴卡一下,眼睛里熄熄闪烁恐怖神色,“上这样的镣铐是对付特别犯人,基本上只有等待枪毙的份,还是正规劳改队监狱里呢,像省二监狱这样的地方就有。那家伙简单,上了这刑具就住专门号房,只有半人高,象石壁里土地菩萨庙,刚好能坐下,头部颈项被撑住上锁,手脚被这样固定之后,想活不得,想死也不行。只要那刑具套上,就是厕所哒扑扒(摔跤)―离屎(死)不远。嗨嗨……!”就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我看着墙上的泥灰深浅不同色调,成了狰狞面目,整个牢房里光怪陆离,阴暗中的色彩又是一中恐怖。老万头脑思维敏锐,认得几个字,心里自有一套活命的哲学,他总结一句话:为啥子农民就该倒霉?老子想不通,就是不服气!就是要乱来!

随即他又如释重负般的絮谈:“二所(指重庆市第二看守所)里还有一种纸铐,算是轻处罚,将纸圈在手腕上,然后订在墙,这样犯人就只有一种姿态,不能动弹,纸坏了,就要戴真镣铐,没有坏,就在一定的时间里释放。这属于警告。再严重的就要犯人打斜撑,你知道什么叫打斜撑?把脑壳(即头部)斜靠墙,人必须站直,就像灌水泥浆做墙加固的木料块。只要一哈哈儿(一会儿)就要你头重脚轻,身体虚弱的就要昏倒。”听他说得津津乐道,让人觉得醒瞌睡是好办法。我暗思那斜撑明明是很“自觉”的行为吧,枪兵不可能时刻站在风门监视。老外好像看出了我的念头。他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如果叫你斜撑,你要耍滑头,被发现了就得上镣铐,那疗程谁受得了,长疼不如短痛嘛,再苦也当二万五(毛时代动不动就用“二万五”来宽慰吃苦的人,其实,就过来人谢觉哉的日记透露,根本很愉快,一路杀人放火劫持人质,用茅台酒洗脚等)….!”他说罢自己到笑了起来,那年头的二万五就是上海人爱说的二百五吧,骗人的政客语言,谁也不信那套鬼话,玩笑调味。我知道镣铐绳索的味道,多少犯人这玩艺弄得魂魄出窍。其实,关押人莫非是需要交待,据说王老五抗日被捕第一天不怕刑讯逼供,第二天不看金钱诱惑,第三天见了美女就软了,第四天想主动配合,谁知日本宣布投降,桃花运也随太阳旗去兮。

这当然不是我等坐牢有的机会,被关押得摇摇欲坠,还能照弗洛伊德的指示去办吗?呵呵!

我们这代人从小的思想教训练,亲眼看到人被教成亩产几十万斤甚至160万斤的高手(连钱学森也曾撰文肯定事实),对刑罚刑具的概念与渣滓洞白公馆联系,当为残忍之冠,非此莫属,才有了文革种种怪事。后来再才知道根本就是假打,一位从里面死里逃生的革命作家刘德彬老实说了他的经历,以及他知道的难友就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刑讯逼供。倒是幻想力丰富写了《红岩》的罗广斌汗马功劳者,结局是跳楼自杀,说上帝公平,此话不假,佛讲因果报应,其理也然。

其实,就我亲自所见的镣铐,绳索,也可让让人徘徊在生死之间。据书记载,古代还有市委县委等革命干部把人抽打成疤,再等结疤长好,撕下来血淋淋的吃,那又把刑罚和烹调接合了,昨天谈到,不再罗嗦。还是说我熟悉的镣铐。镣铐是两种,镣对付的是脚关节距离,铐是固定手腕活动范围,镣有多少种我倒不敢夸夸其谈,而铐有两种我见识过。铐分活动铐,如电影里演出那种,里面是棘轮棘爪结构,松紧可调。不卡紧还当在“卖抄手”(重庆话形容那动作)。死铐这东西大慨知道的不多,除非坐过我那样的牢房。据关押久的犯人说,是一个铁匠犯人来此之后,才有了监狱长的新产品问世。那是用指姆大的铁条烧捶半弯,接头交汇打孔,定型半径,手腕大小而定,如果大手腕用小死铐,卡住肉皮骨头上,慢慢消受自有惨叫不绝如缕。被反扭着铐,坐卧不宁,吃饭穿衣,拉屎拉尿都要别人伺候,监狱长会指定同居中的人效劳,不让污染。要是戴反铐也不屈服的,那好,在肘上加一铐,这模样看起来别致,挺出鸡胸,心跳不自然,要这都不让监狱长更愉快,就再往脚腕上加,这样一来,人会像什么样,读者去猜。

说脚镣还分一步镣,半步镣,长步镣等几种。死犯都要上镣,各自用旧布条包扎,多是“前辈”遗产,缠绕为鼓圆状,就不伤皮肤了。这东西不愁后来人,代代相传。脚镣间为链条沉重,囚犯便在中段用根麻绳上连腰间一圈下吊脚镣,不至拖地影响抬腿,犯人不许有皮带,不然,那更省事。有些死刑犯对缠镣铐百玩不厌。上镣后走路十分别扭,手足牵连,人身失衡。我伴随王守田期间,看他的足镣大约有几公斤重,被称作步镣,最坏的叫半步镣。他的手上倒是普通公安铐,而非死铐。因为死铐是不能戴久,最多三天就疼痛难忍,七天就坏死皮肤。那样的死铐只要――犯人称呼为十四天――一个疗程就够了,再继续,得请医生把烂掉的部分切除。电视里演出共产党员坐牢,感动得观众。文革内战时我住家不远的水塘中发现两具尸首,给铁丝捆紧,耳朵里被铁丝穿透。那刑具大慨是民间开发的新产品,牢狱倒没有购买专利权。

“哎呀!你说的这些那些都不算,狗日的那些军人才叫坏。”当难友胡光友听我和老万闲聊时,他也插话进来讲到他的体会。胡被关押前后共计十二年,仍然不判刑,最后是不了了之释放。他辈有点亢,说话眼睛圆滚,先把自己吓了似的:“狗日的文革,那阵子军管,踢开公检法,有的军人恶作剧,大热天把犯人提出去捆倒在地上,烤得的囚犯滚动,那叫二面黄。”这是借用菜谱里描述油煎豆腐的名称。据说那时候的农村兵有了权(参看郑义报告文学中揭露的副师长在广西宾阳县亲自主持杀人现场会煽动而起)当兵的拿犯人来玩,看谁不顺眼,就命令他独站在一米高石台上,朝下低头,身如弯弓,摔下来为止。胡光友挨过“苏秦背剑”,那也简单,一根细麻绳将两手撇在反背拉紧两大指拇,让肩关节,肘关节反向。“老子那阵子,一哈嗨儿(重庆语”一会儿时间”)就汗流浃背,人事不醒”,这滋味,他说着比划,目光异常瞪圆。

两年前我去德国汉堡,参观了附近的二战监狱,里面关押过犹太人和战俘,我看牢房除了房屋较大而外,那一人一铺的上下相连,和现在的大学生宿舍好像差不多。当时看就窃窃思语:要是我曾坐的牢房有这等待遇,监狱长琅琅上口的人道主义就算名符其实了。不过想想现在电影里西方的监狱,不知比中国的工人农民生活好多少倍。难怪大半个地球都出不了雷锋,怪政府太马虎了。前几年丹麦的一个正在休假的犯人来芬兰旅游,高兴了再去抢饭店,还顺便弄枪击致死两个警察。哦!连犯人也有假期出国,那牢狱莫非是星级宾馆,我当时这么想。

还是我们的监狱长好,他的管理就不出问题。别看他识字不多,但知识渊博,在他的职责内,需要具备心理学以分析犯人鬼迷心窍的念头,不能有越狱的年头,不得撞墙流出脑汁,进来是活的,出去不能抬走;他还懂解剖学,准确把握身体位置,给予神经恰到好处的刺激,疼也不至于昏迷,意志尚能瓦解,培养毕恭毕敬的习惯,老实谦卑,牢里的官话叫做“服从改造”;他有物理学概念,知道身体对气候冷热的承受力,肠胃收缩力,犯人不至饿死病死热死冷死,无论萎缩颤抖如何,不昏不倒不抽筋不蹶不跛的就行。除此而外,他对医学也触类旁通,将红药水,紫药水,消炎片当为无所不能的万应灵丹,医到最后宣布“保外就医”,阎王殿里有华佗。他理解达尔文进化论就是要求进步,爱茵斯坦的相对论就是彼此揭发检举……。总之,他是这里的王国之君,一元化头头,领主兼酋长。对犯人的配粮要少到极限,用刑要恰到极限,对皮肉筋骨承受力考验要到极限,既能刻骨铭心,有能俯首帖耳,“治病救人”,“惩前毖后”八个大字经常被他琅琅上口。其实,仅仅那点绵肠吊颈的饥饿,就能让犯人把判决当阿弥陀佛的状元榜,巴心不得早点捧走。这样一来,当然是有问必答,无求也应,回答都能让人达到目的。难怪据八宝山的工作人员回忆罗瑞卿火化的时候,炉子突然出故障,弄得半生不熟,看来那冥界包公还称职。

还有种刑具是活的,大家天天叫的“红毛”,我在前文里多次提到,那是看守所被判处的短刑期犯人,不超出三年被判决者,大约保持了十来个左右的名额,被监狱长留下来使唤,他们晚上同样在舍房,和我们一样要上锁关押,早上提前开门干活,首要的事在监狱长进来打开各牢房的门后,为所有牢房的提走大小便桶倒掉清洗,而后提水倒满个号房门边的水桶,各牢房执勤者再提进里面。在监狱长鹰眼般目光的注视中,这些活都是默默进行,红毛不得和关押的犯人说话,或有任何联系的行为,相比之下,红毛白天能在牢狱内外干活,表现最好的可以上街挑菜拉米担煤等,运送必须的生活物品。刑期短的能这样忍受,几乎没有人逃跑,判处五以上的就必需送走,远近不等的劳改农场,据说那里拼命逃跑的经常有。说他们是活刑具,那是监狱长对不守规矩,不听招呼的犯人动刑,红毛就是最佳用具,他们心领神会,习以为常,扑上来把犯人当泥团,那是立功受奖,可能获得减刑的机会,讨主子喜欢,何乐不为。为此,被赐名红毛,即红眉毛绿眼睛之谓,也是四川话说凶神恶煞的别称。其作用和刑具没有区别,都是要人难受的家伙。

我的《百年中国》画册上显示的清朝刑具,一张木板上挖三个孔,三个犯人一块露头。不过居然手足可以自由活动。现在北朝鲜同志用铁丝穿偷渡边境来的求生者,远远超出三人行了。看伊拉克萨达姆的儿子乌代用的刑具品种更繁。不少革命前辈书揭示了对革命家对内部同志的刑具胜于敌人。北洋军阀时期,北京监狱可供记者参观,走访,百年的皇历好像现在说还是天方夜谭。今天哪个敢去牢狱(当然指非官方人士哟),那才是提着猪头进庙――走错门了。曾经罗素坐牢三个月还写了本书,那里来的纸笔书桌?我倒没有这想像力。读李维奇写的《朝鲜战争》中的美军牢狱,更不可理解,看那些篇章简直像天书:

他说:“在一个营地里,犯人们用只有天才才能想到的各种各样临时凑合的武器(镐把、带刺的铁丝做的连枷状武器、秘密地用收集在一起的金属碎片磨制而成的刀斧,甚至用帐篷撑杆做成的长矛)武装起来,袭击了美军第27步兵团的一个营。”“在这场骚乱中,一个美国人被杀害。犯人中有好几个被打死,另有一百多人受伤。”“整个春季,战俘营中的骚乱事件不断增多。他们举行群众大会,打着写有反美口号的大幅标语,升起北朝鲜的旗帜,并且组织各种各样的挑衅和反抗行动。”最后甚至还“扣压了联合国军战俘营司令弗兰克·多德准将,并且扬言,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把他杀绰。这位准将是在没有适当警卫跟随的情况下去会见共产党俘虏的。这些俘虏诡称要与他就一些不满的事情进行谈判。他们一将他抓到手就宣布说,如果我方人员开枪,他们就结果他的性命。” 牢狱里居然能干这些活,不让中国犯人义愤填膺?!

如果我们的监狱长也读到的话,他会如何嘲笑美帝愚昧,我无法形容。难怪他们反恐越反越恐。为什么不向我们炎黄子孙讨教,笨!现在看电影里的美国牢狱,犯人在里面健身打篮球,吃的是大盘餐,还有图书馆。在英国有留学生不缴纳违规的罚款,自愿到牢狱里坐五天抵消(比打工合算),这同胞出来后洋洋自得写了忆苦思甜文章,说他居然以食品文化不同为借口,抗议监狱虐待,最后把狱卒折磨得天天开车去唐人街为买中国餐老供养这“小佛爷”,还需热鲜适口合胃。呵呵!那日子,让雨果来写吧,悲惨世界啊,人类的文明就这么千奇百怪,简直是乱弹琴!依我说:干脆叫老外来中国投资牢狱算啦。

前年我再回到曾坐过的牢房,那些熟悉的空阔的土地被征用扩建,大门外有些法制墙报,一位制服中年人和我聊起,原来他就是监狱长,听我说何时在这里,他问了年代即摇头:“监狱长都换了好几界了哟。”“你也是部队转业来的吧?”我猜说,他点点头微微。“我想进去看看行吗?”他笑了,说当然不行。其实,我真想进去再蹲几天,故地重游,何乐不为。我也问过麦克林:“很想看看芬兰监狱,比较一下。”想不到这真心话被他一听,眼神惊异的说:“你当我们也有MZD啊!”

估计现在改革,公安局来钱最方便,北碚看守所不是曾经的模样了,我写这些已经成纸上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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