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党人万万没想到,在短短的几天内,反对党竟然能把反李光耀及反对行动党政府的长期积怨及产生的不满,引发和激发出来并产生爆炸性的效果。
由于行动党人在他们的群众大会上所有发表的言论,新加坡的各式传媒全部照发和广播出来,议论和压力也一浪一浪地向邓亮洪压过来。而邓亮洪的回应,除了行动党人要利用来告邓亮洪诽谤之外,他的回应大部分可以说没有被新加坡的传媒宣传。所有的特写或所谓专访谈论,都是些对邓不利的言论。并非所有的选民们都有出席各地召集的群众大会,听取双方的辩论。故此,邓亮洪公开挑战李光耀及所有行动党人,包括在电视上公开辩论一些政策问题,好让选民了解双方的立场。
李光耀一贯在新加坡媒体上摆煮酒论英雄的态势:随时随地准备通过公开辩论方式,把反对党辩倒。并且夸口说:反对党绝对不可能提出什么可行之方案,代替行动党的治国政策。然而,李光耀及行动党竟然没有人敢于接受邓亮洪的挑战!
原来邓亮洪是一位敢讲、有能力而又难应付的人,这些信息早已在行动党人中间传开了,所以没有人敢接受邓亮洪的挑战!吴作栋总理的公开回应是转移话题,竟要邓亮洪等到法庭正式开审时再辩论。当邓亮洪在群众大会上演说时说:“上述问题关法庭什么屁事。”数以万计群众的高声呼喊着:“PAP(人民行动党的英语简称)怕输!”这种揶揄及嘲笑声响彻云霄。
在大选的宣传运动期间,有人提醒邓亮洪说,他们注意到有一小撮人群,有组织地不断在会场里叫嚣,行动粗暴,尽极挑衅行为。甚至要引起争吵及打架!这些人很明显的是在想制造事端!邓亮洪说他每次演说时都不忘提醒充满激情欢呼的群众要遵守秩序,要求在群众大会过后,安静离去,千万别闹事。以免行动党人指控工人党的支持者都是些暴民!
97年1月1日,是最后一次的群众大会。当邓亮洪向支持他的群众宣布他将不向李光耀及行动党人道歉,并且宣布他已向警察局入案控告李光耀及行动党的几位领导人时,群众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滚沸点!!!
对李光耀等人的极端蔑视态度已表露无疑!在新加坡生活的每个人懂得李光耀的那种自大好胜的心态及个性,他实实在在是无法咽下这口怨气的!
警方在发给工人党举行群众大会的准证规定,晚间十时前必须结束及散会。在激越的欢呼声中,时间很快就到了,但群众迟迟不愿散去。在邓亮洪及惹耶勒南两人不断地请求下,劝他们隔日带着朋友及邻居们早点去投票支持工人党,并等待好消息!这时群众才慢慢地散去。
当邓亮洪及惹耶勒南和其他工人党讲演者走下讲台时,邓亮洪发现原本在场维持秩序的一些警员,不知何时,早已全部撤走,一个都没留下来维持会场秩序。
警方对邓亮洪的报案及要求给予保护的申请置之不理,态度已十分明显。
当邓亮洪及惹耶勒南等人走下演讲台,他们马上就被众多的群众团团围住。有的要他们在工人党印发的宣传册子上签名,有的要名片,有的更要邓亮洪胸前针扣着的工人党党徽,连原子笔也要,以便留作当纪念品。
就在这时,靠近演讲台后方出口处的铁闸被人锁上了,只留得一个转轮出口,群众只能一个一个地转出去,而后面不知情况的人群,却不断地向这边涌来,情势相当危急。在众人不断呼吁和要求之下,后面来的群众才逐渐放慢速度前来,以至没有意外发生!
在这期间,邓亮洪当然清醒地意识到,夹杂在这些人群中,必然混有居心不良的人(或被行动党派出的特别工作者)。
果然,邓亮洪就看到在离他五六尺前面的惹耶勒南先生就被一个个子高大的人,突然从后面用双手推惹耶勒南的背部,想把他推倒。邓亮洪大声喊住他,他还回过头来对邓律师笑笑。
期间也有人用同样的方法从后面推挤邓亮洪。一是邓亮洪有所警惕,二是四周围是人群,不易被推倒。邓亮洪知道,万一跌倒而被“人群”踩踏而过,他的“竞选国会议员席的游戏”不止就此玩完,他的“人生游戏”也会就此玩完。邓亮洪只好不断地提高警惕,好容易走到转轮出口处,带着极端疲备的身心,赶紧转出去回家休息,以便明天到各投票站去视察投票进程。
李光耀过去曾公开说过:“如果人们不再怕我,我将失去作用!”行动党领导人也清楚地知道:到目前为止,几位香蕉人式的政治人物还能够摆布华社及大部份的新加坡人,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普通的新加坡选民非常害怕行动人党的心理,因此一般上人们都不敢把选票投给反对党。一旦人民害怕行动党政府的心理失去或失效,行动党就会对新加坡失去控制。而这次在选举中群众大会,数以万计群众恰恰强烈地表现出人民蔑视李光耀及行动党政府的态度。这是行动党人所决不愿看到的现象。它终于出现了!因此,为了维持和保持过去群众害怕行动党的心理,对待邓亮洪及家人的手段及方法就更加令人胆战心惊了。
1997年1月2日是投票日,当天,大小报纸都印满了行动党人笑眯眯的照片,电视台也不例外,而工人党候选人的照片都是些样子凶巴巴的或是从激情演讲时拍下的扭曲的镜头。议论一面倒向行动党是预料中的事了。
新加坡法律严禁任何人在投票日进行拉票活动。但是,行动党领导人包括吴作栋总理及李显龙和陈庆炎两位副总理,全部出动到静山集选区去“巡视”,和选民交谈。这根本是以“巡视”为名,以拉票为实。他们都不是静山区的候选人,按法律是没有权力去“巡视”的,只有该区候选人才有此资格。惹耶勒南律师向媒体投诉,有些报纸也登载了惹耶勒南律师的不满。吴作栋的反应是向工人党人挑战,要他把投诉带到法庭去,让法庭去裁决是否有违法。但谁又会对法院的公正有信心呢?
当天晚报及隔天大小报纸也刊登及行动人访问选民活动的多宗消息及多幅照片。执法及维护法律机构如国家总检查署及警方,对这种行动党人违法的行动,不闻不问,好像全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全都忘了,或是假装糊涂,他们拿的是人民的钱,本应该为人民做事!或许他们懵懵懂懂地以为他们是行动党人的雇员吧!
投票日那天,可以说是平静的,但新加坡人民的心情并不平静,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静山区,都殷切地想知道这个区十万三千多张的选票到底会落在谁家。
当晚每个选区的投票结果,陆陆续续地公布了,唯独静山区的结果还未公布。大家都围在电视机前焦急地等待着!一直到隔天凌晨二时半左右才公布:总投票人数是97,685人,工人党得44,132张选票而行动党得53,552票。工人党输了。对许多支持工人党的选民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如同噩耗许多人非常惊愕失望,更有人挥洒着泪水哭了!
邓亮洪当然知道为什么工人党会输,但是他并不失望悲观,也不气馁。从长远政治发展前景来说,行动党赢了这场选战,但在政治上却是大败之势。工人党输了这区的选举,但在新加坡民主政治的发展上却是一个伟大胜利。来日方长,人心才更加重要,何须计较一时的纸上输赢。
离开总计票站时,已经是凌晨三时多。由马来同胞佳沙里用奔驰车把邓律师载到乌节路上的一间宾馆,去赴和新加坡民主党秘书长徐顺全博士之约。友索夫是邓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忠心的马来回教徒职员,他替邓律师办事已有好多年的时间。他长期和邓律师相处,知道邓律师的为人,在这大选非常时刻,为了保护邓律师,特请出他的一名肝胆弟兄,为邓律师驾车,和友索夫共同“保驾”邓律师。他们根本不相信邓律师是一位反马来回教徒的人!
邓律师和徐博士两人刚在冷清清的宾馆咖啡厅坐下不久,就有好几组人出现,分别占领在邓、徐俩人的四周座位,他们两人的嗅觉相当敏锐,大家会意地微笑,但不理会那些人马。
两人交换了一些情况后,相约改天再见面。告别后,邓律师还是坐着佳沙里驾驶的奔驰车,朝往武吉知马路行去。友索夫坐前面,邓律师坐在后座。天上下着微微细雨,当奔驰车从武吉知马大路转入华源道私人住宅时,佳沙里突然对邓律师说,后面有三四部轿车跟随进来,还有摩托车。
反应敏锐的邓律师一下便明白过来了,有人在跟踪。邓律师猫下身子,卧在后座踏脚的空档中。
机灵的司机,根据邓律师的指示,以快速拐弯和加速等方法,转入邓宅旁的一条小路,快速重新再转入武吉知马大路,竭力甩开尾随车队。
邓律师的轿车时而像狂奔的野马,时而像奔窜逃命的梅花鹿。这情景就像现代警匪片中的城市车车追踪战。
过了知天命之年的邓律师,还是那样敏捷而镇定,任由佳沙里驾驶飞驰。当车座转入市区时,腕上的金表告诉他,此时已是凌晨四时左右。雨点停了,但是马路还是湿漉漉的,为追踪者增添了许多难度。当车座突然急转弯,拐入一条小路。乘茫茫夜色,邓律师猛地推开车门,飞身跳下轿车,隐入一座排楼店的大圆柱之后。果然,不过十来秒钟,尾随的车队呼啸而过,疯狂地追踪邓律师的轿车去了。
十多分钟之后,邓律师穿过小巷,走过另一面的一条大路,叫了一辆计程车,把他载到鸟节路的文华酒店。进了酒店,邓律师在大堂中坐下休息。由于穿得太单薄,顶不住酒店里的寒气,邓律师又复走到鸟节路的大路上。这时天已微微发亮,邓律师跳上第一部朝市区办公楼方面驶去的公共巴士车,回到了自己的律师楼。躺在邓律师自己办事的大桌子上,邓律师舒展着自己疲倦的身子,不一会儿,便迷糊起来。
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和煦的阳光晒满了写字间。办事楼的职员开门进来,邓律师才欠起身子。忙碌了整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邓律师匆匆忙忙又赶到帝国酒店,出席工人党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本地与各国的驻派新加坡的记者们都踊跃参加。记者们最关心的是邓律师今后的走向,新加坡《英文海峡》时报记者追问邓律师是否准备改变主意,收回对李光耀及其他领导人的指控,并向他们道歉。邓律师以坚定的语气回答说,他不但不道歉,而且准备和他们进行法律斗争。一副顽强不屈的本色表露无余!
在记者招待会的进行之中,邓太太匆匆赶到,递上衣服,准备给邓律师更换,又面色严肃地交出了一封没有对方姓名和地址的信件。又是一封匿名信!它是手写在工人党宣传手册上,说:“根据上帝的意志,宣判邓亮洪的死刑。”
原来总是战斗在最前线的邓律师,忽然间感到生命和安全受到了严厉的威胁。而警方又对邓亮洪的投诉及人身安全保护的要求,置之不理!从来没打算过要离开新加坡的邓律师,此刻形势迫得他不得不考虑离开新加坡,暂避风头。
恰逢在香港律师楼实习的大女儿也回到新加坡来。工人党记者招待会一过,邓亮洪律师全家到警察局,将恐吓信交给警方入案。邓律师的出现顿时使到整个警察局上上下下的人员,紧张繁忙,电话来来往往,响个不停。看到他们乱成一团的样子,邓律师觉得好笑。
迈出了警局大门口,邓律师对太太说,他决定马上到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去,暂时避避难。邓太太即时表示赞同,于是乎,由邓律师驾车把家人全部载回家。到了家门口,邓太太飞身冲进家里,准备几件替身衣服。而邓律师留在车里,在门外等候。邓律师那里会预料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路过家门呢。
邓太太一出来,邓律师即时开车,全家人像去马来西亚观光-的游客,往新山驶去。在车潮汹涌的关口,边境移民所(边防)人员仅随便翻翻护照,便挥手放行。
邓律师本人也意想不到,当局会麻痹忽略到这种地步。由于过去的几十年中,在当局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下,很少有异见人士可以走脱的。
邓律师显然是个异数。回想起来,邓律师总说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就这样,邓亮洪律师从那天起,便开始了他至今还在过的马来西亚,香港,英伦和澳大利亚的漫长的流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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