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拔掉天使的羽毛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用一个词来概括我们生存的这个时代，──卑鄙、无耻、庸俗、冷漠、平庸……，最后我想可能还是“无聊”来得确切一些。一个无聊的时代注定了属于形形色色的神话，章含之和乔冠华的忘年之恋就是这样的神话之一。章含之的《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之类书籍大行其道不是偶然的，这里有一点眼泪和欢欣，有一点宫闱的神秘，有一点传奇色彩，有精心编制的爱情外衣，有天使般的主角，有着孔雀般美丽的羽毛，她絮絮叨叨，自我叙说着那梦一般流逝的往事。这样的回忆不正符合一个无聊时代、无聊民族的口味吗？它和王蒙的“人生哲学”一样恰倒好处地迎合了这个时代的需要。年迈的章含之因此而再度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到处签名兜售她梅开二度的跨代爱情，风光无比。人们读她的书主要不是她文章写得好，也不是因为她是“老虎总长”、“伟大领袖”座上客章士钊的养女，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而是因为她曾是皇上身边的人、外交大臣的夫人。一个权力拜物教的民族，除了对权力和权力背后的隐私感兴趣之外，还能有什么呢？章含之所津津乐道的也是她的奉旨离婚，她的“帝师”身份，她受帝王恩宠、与外交大臣恩爱的一幕幕，对这一切趋之若骛的自然大有人在。

章含之的前夫、北京大学经济系教授洪君彦在沉默了整整十年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写下了二万字的长文《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公开他和章含之离婚的真相。他说：“自一九九三年至二○○三年，章含之写文章、出书或接受访问，凡提到她和我离婚那一段往事，总说是已故毛泽东主席叫她离婚的。我当时一看便懵了，借毛主席的话说我们离婚的事，真是闻所未闻。如此她就巧妙地把导致她离婚的责任一古脑儿推给男方，并把自己在‘文革’一开始就红杏出墙的事实完全掩盖了。……如今我已年过七十了，人到古稀之年重新回忆这段往事仍然感到痛心疾首，有时仍然彻夜辗转难眠，好几次想掷笔作罢。但是，我有责任还历史的本来面目。”从相恋到结婚，他们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晨昏月夕，摧残人性、毁灭一切的“文革”爆发后，在北大任教的洪君彦被红卫兵劈头，剃了阴阳头，从那一刻起，章含之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进而发展到与其他男人私通，当面剪掉她们的结婚照……她们的婚姻无可奈何地走到了尽头。本来这或许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尤其在那个颠倒的时代。但章含之为了把自己打扮得天使般的美丽而纯洁，在她的回忆中总是说，她之所以离婚是皇上钦定的，当时她正是皇上的英文补习老师，皇上批评她没出息，“我的老师啊，我说你没出息是你好面子，自己不解放自己！你的男人已经同别人好了，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为什么怕别人知道？那婚姻已经吹掉了，你为什么不解放自己？”“天使”这才作出了离婚再嫁的决定。

大约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怕家丑外扬，洪君彦的文章登到一半嘎然而止。2月26日他在网上刊出了他的《停稿启事》：“《我和章含之离婚前后》一文全部是我的亲身经历，是我前半生坎坷遭遇真实写照。今应女儿洪晃的请求，续稿暂停。”

尽管如此，章含之身上那一根根天使的羽毛已被拔得干干净净，章含之的爱情神话也面临了幻灭。当她以真实面目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将发现没有羽毛的“天使”是那么丑陋，多么美丽的谎言也只是谎言，那些用权力编制起来的花环总是很快会枯萎的。这些花环除了装点“盛世”，给无聊时代的无聊男女增添一点饭后的谈资，什么也不会留下，古稀之年的洪君彦因为公开说出了真话，而可以此生无憾。

(大纪元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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