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者毒杀了二百多人,也许超过三百人,还让同样众多的受害者终身残疾,实在让人痛恨!
然而还有一些人比投毒者更可恨。
据《明报》报道,学校里在六点钟左右最先中毒发作的是高磊,然而由于家贫,教师不是先送他去医院,而是送干部子弟、富家子弟和教师子弟,高磊直到八点多钟才被送进医院。然而,错过了刚发作时最关键的两小时,高磊已经无可救治,他的母亲在医院外痛不欲生。其它报道也显示,学校教师只顾自己的家人,不顾学生,学生只好自救,由没中毒的学生将中毒的同学送医院抢救。
报道也显示,汤山镇医院在中毒者被送来后,是有钱才先救,直到后来抢救中毒者成了政治任务,才不分先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尤其是那些一时没有亲属的学生、民工,在“三讲”“三代表”发挥威力之前,由于没有及时凑够“买命钱”,而死在医院。
报道还显示,军队医院在四点五十分第一批中毒者送来时,就拨打一一○通知警方,建议查封汤山镇的早点店。这批中毒者当是早起的军队人员,这时学校和市民都尚在睡梦中。然而,警方在八点钟才查封造成中毒的早点店,而六点至八点正是人们买早餐的高峰时段。实际上,即使警方在八点不干什么,也不太会有更多受害者,因为早餐中毒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人们又不聋不瞎更不傻。警方行动实在太晚,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受害者的亲属惊慌失措,到各医院寻找亲人,在医院外面日夜守候,没有见到报道是关于政府官员任何缓解他们伤痛的措施,照说这种表现“阳光雨露”的新闻是不会被封锁的。倒是有消息说,政府在家属要探视受害者而与警察发生冲突时,派出了更多警察。我们看不到政府的任何有人道的行为,如公布各医院收治的病人名单,安排探望的程序,安慰死者家属等等,这一切有助于缓解受害者家属心中的恐惧、痛苦、无助和绝望等心灵伤痛的措施,没有,一件也没有!
官府所做的,就是封锁汤山镇,阻止记者进入,封锁网络,采用一切手段封锁消息,这些事做起来倒是手脚麻利得很。尤其恶劣的不但不公布受害者人数和名单,还试图不准受害者家属说话,这种让人有苦无处述说的手段,无异于在人们流血的心头再撒一把盐!比如那个村长阻止记者采访时丑恶的奴才嘴脸,怒喝什么“没有中央同意,没有宣传部同意,就是华社也不能发稿”,就是没有人性的大小官员的生动例子。
投毒者是可恨的。但那些没有人性的教师、医生、警察和各级官员比投毒者更可恨!
因为投毒者本来就是要害人的,人们也不可能指望他良心发现终止犯罪。而那些教师、医生、警察和各级官员在当时的情况下,原本就是人们安全和在生死关头希望的寄托。想象一下自己在受害者和他们亲人位置上的感受吧!
当一个学生在学校学习,他(她)的安全就已经托付给学校的教师,可是当中毒发生时,却得不到教师的及时帮助,竟然只能依靠同样年幼、无法承担责任的同学送医院!
当一个中毒者被送到医院,在生死关头却由于情况紧急无法凑够“买命钱”而被放到后面等候,慢慢生机尽失!
当中毒已经发生,自己却一无所知,警方和政府接到警报后悠哉悠哉,毫无反应,没有任何行动,自己跟绝大多数受害者一样,一步步走近死亡!
当自己的亲人中毒送医院,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开始发疯一样四处寻找,却遍寻不得。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无助地在一个大城市里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盲目寻找,内心如在油锅里煎熬。在各医院同样惊慌的拥挤人群中挤到前面焦急地查问却无所得,最后也许在某医院找到自己亲属的名字,而亲人却生死不明,又无法探视;或者知道亲人已经死去,却不能相见。只能在医院外面日夜守候,与其他家属一样,哀哀地痛哭,乱纷纷地议论,伤心欲绝。
我无法想象人们所经历的伤心、痛苦、无助和绝望,我实在无话可说!
当你将自己的安危或者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理应负起责任的人身上,对方却将你的希望彻底粉碎,或者任你蹈入死地,这又是何等的残忍!有什么比破灭别人生死关头的最后一点希望和寄托更可恨?!
社会中的人本来就要互相信赖、互相依靠才能有安全感,而安全感是人类最基本的精神需求。党国曾经依靠告密、揭发、群众运动摧毁人们之间甚至家庭成员之间的信任,使得社会成员在猜疑和恐惧中生存,以此维持极权统治。后来又用“黑猫白猫”理论,让一切社会职能机构“胆子再大一点”,成为以“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为准则、成员唯利是图、职业道德彻底沦丧的摇钱树。这些摧毁人性、道德和良知的政策,比老鼠药更毒!
幸好,人们还是有良知的,那些自发将受害者送医院的学生、普通市民,按良心办事的那些教师、医生,那些突破封锁的记者和个人,还有那些从心底为他人难过的普通人,都是可敬的,这正是我们社会的希望所在。
人性、道德和良知是不可能彻底毁灭的,只要人们还活着,它们就活在普通人的心底。让我们行动起来,尽力搜集受害者的姓名,不要让他们又成为任由掌权者加减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