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健庭日前在接受湘声报的采访时说,对于“读书是为了挣大钱娶美女”之类的话他早在1993年就说过,当时的教案中可以查到。
你给我闯祸了
记者是在8月10日来到尹健庭的家中进行采访的,两天前,他与株洲市教育局之间的官司下了判决,法院一审宣判尹健庭赢了。
从2001年4月一家报纸首次以《某重点中学一语文老师这样讲入学教育课读书是为了挣大钱娶美女》为题报道尹健庭的“怪论”后,在国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涵盖了教育理念的冲突和教育方法的争议,至今也未见平息。但值得注意的是,众多的报道中极少涉及“怪论”事件的发展过程,或者语焉不详。而已经赢了官司的尹健庭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流露出颇多的无奈,只关注结果,而不重视过程,或许正是过程中的某种“误会”因素才导致了今天的事态。
尹健庭根本没有预料到2001年4月以后发生的一切,一篇报道将他的人生轨迹引向了另外一个他无法选择的路径。
出任“主角”之前,他在事件中完全是一个听人摆布的“配角”。
2001年2月的一天,二中教务科负责人遇见了尹健庭。据尹回忆,这位负责人开着玩笑地说:拿20元钱来。尹对此一头雾水,略想了一会儿:自己没有借他钱呀?那人说是将尹的“入学教育课”送到局里评奖了,要交20元的评审费。一听是这事,尹有些吃惊:你给我闯祸了。按照尹健庭的说法,有些事只能“关起门来说”,不能“上台面的”,他的“入学教育课”就是后者。但既然有人抬举自己,尹还是交上了20元的评审费。
确切地讲,评奖的是株洲市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面向整个株洲市进行的,每年都进行一次。
“入学教育课”是教师在新学期开学后向学生宣讲的第一堂课,引导学生如何端正学习态度,掌握学习方法等。2001年春季开学后,尹健庭将自己的“入学教育课”讲义交到学校教务科,这也是学校检查教师备课情况的一项常规工作。
尹健庭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己毫不知情。学校检查后将其作为优秀论文推荐到市里参加评奖,并写下“好极了,妙极了”的推荐意见。于是就有了教务科负责人向尹“要20元钱”的事。而这篇“入学教育课”讲义被评为二等奖。
尹健庭说,对于“读书是为了挣大钱娶美女”之类的话他早在1993年就说过,当时的教案中可以查到,这些年来都讲过类似的话,从来没有哪个学生或家长提出批评。
“这些话在课堂中,我告诉学生们我是作为家长、朋友的身份,说出知心话,不要公开流传,否则会有麻烦。”尹健庭对记者谈及自己的意图,“这些问题我会不知道?你以为我是糊涂蛋?”
轩然大波
问题还是来了。尹健庭是愤怒地说起他后来了解到的情况,“二中有一个专门告状的人,全校有70多个人被告过状,就是这个人向记者反映的。”
1981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尹健庭,在1993年调到株洲市二中以前一直任教于益阳的安化县二中。之所以调动,是因为在这一年,他被全国教育学会评为全国优秀语文教师。1996年,他取得“中学高级教师”职称,并被株洲市教科所确定为全市高中语文学科带头人。
尹健庭说,报道将“入学教育课”主旨总结成“读书是为了挣大钱娶美女”,发表在2001年4月3日一版显著位置,随后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于是尹健庭被毫无准备地推上了风头浪尖。“全国铺天盖地的都是批评我的文章,令我窒息,而我毫无申辩的机会。”尹健庭感觉到孤立无援。
妻子王元桃也在二中工作,是一名后勤人员,“我天天晚上哭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记者采访过程中,王元桃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丈夫的述说。尹健庭说到“令我窒息”的经历时,王元桃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尹似乎有些不满:哭什么哭,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就从来没有哭过。
这个时候的尹健庭是没有办法再上课了,同事们也渐渐地开始与他疏远,“过去经常到我家下棋的朋友也不来了。”6月份,尹向学校递交调动报告,但未获批。
“受聘权”官司
8月28日是秋季开学的日子,全校老师都要开会。“我和爱人都没有去,我是很敏感的,我知道肯定会有事要发生。”果然,学校没有安排他的工作。三天后,也就是31日,株洲市教育局作出了“株洲市(含五县市区)内的所有学校不聘尹健庭当教师”的决定。“入学教育课”被评为二等奖的奖项撤销。
作出解聘决定的是一份《关于查处向学生推销〈人世老枪〉问题的情况通报》的文件。《人世老枪》是由珠海出版社公开出版的“新湘军文丛”中的一本,2001年3月出版的这本书,是尹健庭自选或已公开发表,或未公开发表的文章组成的,里面既有“心灵图象”、“直话直说”一类的随笔、散文,也有“杏坛走笔”一类的教学论文。这是尹出的第一本书。
但教育局“愤怒”了:尹健庭“读书是为挣大钱娶美女”的观点对学生产生了极坏影响,为了经济利益而将包含错误观点的书推销给学生违背了教师的行为准则和教育部的有关规定。由此,解聘决定出台。
9月11日是教师节的第二天,孤立无援的尹健庭看到了希望,浙江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打来电话,主动要求为他免费提供法律援助。于是,尹健庭开始了与教育局“受聘权”的官司。2002年5月,株洲市中级法院受理了尹的诉讼请求,8月8日作出一审判决,撤销株洲市教育局“株洲市(含五县市区)内的所有学校不聘尹健庭当教师”的处理意见。截止发稿,教育局没有上诉,这就意味着判决已经生效。但尹健庭明白,在株洲范围内谁又敢聘他呢?
“受聘权”官司尽管赢了,但尹健庭感觉到自己的家庭变得捉襟见肘。妻子王元桃也在埋怨他,半年多没有收入,还跑南跑北,几乎将家中的积蓄花光。更为关键的是,要为在西安交大读书的儿子支付学费。记者采访中,放假在家的儿子一直在外间辅导两个中学生。所以,尹健庭决定到广东一家民办学校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