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加罗报记者欧阳华在北戴河注意到,距消夏者云集的海滩大约几公里的西山别墅区表面看去静悄悄的,但星罗棋布的数千名警察使这个中共高层官员疗养地显得气氛很不寻常。掩映在绿树和风景中的漂亮建筑是法国人早些年设计和建造的。与平时一样,这些诺曼地风格或巴斯克风格的别墅笼罩着神秘气氛,但不时有官方豪华轿车抵达,而轿车的车窗玻璃几乎都是暗色的,保护着来人的面孔。这一切令人感觉到这儿暗藏着某种杀机,宁静之中隐藏着不平静。中共高层最神秘的北戴河会议正在这里召开。共产党红色帝国的所有“红衣主教”都聚集到这里,为即将到来的中共十六大人事安排展开了激烈的角力。
费加罗报在该文按语中指出,中共高层每年夏天在北戴河开会的惯例起于毛泽东时代,这个惯例已经成为中共高层人事异动的前奏曲。今年的北戴河会议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涉及江泽民、李鹏、朱熔基等中共元老的去留问题。
虽然中共北戴河会议秘而不宣,且十六大的具体会期也还没有公布,但外界的种种谣传令人感到江泽民似乎在最后时刻抓住权力不放。欧阳华从北戴河发回的报导和评论,题目就叫《江泽民抓住权力不放》。欧阳华认为,不管江泽民留任何种关键职务(人们猜测他可能继续留任中共总书记和中央军委主席),这次北戴河之争其实是中共“两代人之争”,而江泽民在这场权力大角逐之前实际上已经完成其个人派系集团的权力部署。所以,江泽民这次在北戴河要打嬴的战役是控制中央政治局,尤其控制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这是一个尚不明朗的细节。
欧阳华认为,江泽民目前的处境有点类似即将离开权力前夕的叶利钦。而颇有意思的是,江泽民本人非常欣赏叶利钦,尤佩服叶利钦晚年极善于保护自己的方式。江泽民前不久的一些特殊人事安排,包括力荐心腹党羽曾庆红进入中央政治局未成功和撤换上海市领导人,都是江仿效叶利钦退出权力格局前的自我保护措施。人们记得,叶利钦最后一个自我保护措施是以政治利益换取其本人和家族日后不受任何法律追诉(包括其子女牵涉的金融丑闻)。但在派系之争趋烈的中共内部,江泽民的政治声望是否达到叶利钦那种统摄全局的魔力,还很难说,因此全面撒手权力对他日后而言具有一定的风险。江泽民对此早有鉴察。
西方中国问题专家最近在北京听到的传闻有多种,其中主要说法是今年76岁的江泽民可能不按原定程序交班,而是继续留任总书记,同时继续担任掌控军权的中央军委主席职,仅把国家主席这一无实权的职务交给邓小平生前选定的年轻接班人胡锦涛(60岁)。欧阳华在文章里分析说,未来十五年谁领导中国?对于中共派系而言,这个问题已经不完全是意识形态问题。北戴河中共“两代人之战”已经超越以往意义上的传统党争框架。因为在现在的中国实际上“已经没有人谈论意识形态”,至少这类问题已经降到次要地位,代之而起的是中共党内派系之间包含“巨大金融利益”的集团之争。腐败已经进入内部的争斗。欧阳华指出,在江泽民的派系中,甚至不能忽视江泽民之子掌控巨大商业利益这层利害关系。
欧阳华文章指出,表面上中共的口号是团结在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而实际上在北戴河,江泽民四周近五十名中共元老和高级官员几乎都是“假朋友”。所以,有关江泽民在各省、市、军界以及中央直属机构任命的高级官僚几个月来惶惶不可终日寻求保护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欧阳华认为,江泽民早在十六大迫近之前就已安排的人马,现在正好替江形成一个关键时刻可以发出声音的“强大院外压力集团”。譬如1988年以来军方(军队是维护中国“红色王朝”的支柱)晋升为将军衔的81名高级军官中,江泽民(1989年起担任中央军委主席)亲自任命了64人;至于各省省长和省委书记,几乎都是江泽民的亲信。在权力部署方面,可以说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位置”。甚至在去年秋天,连朱熔基在上海的亲信也被调离,换上江本人的亲信。
欧阳华在文章中认为,任何人只要稍微详察近年江泽民暗中和公开的权力部署,就会发现“江泽民的背后已经形成一个拥护他的社会主义官僚中国”,这个“官僚中国”绝不愿意一个太新的领导班子来危及他们的利益。所以,所谓军方和地方拥江留任的种种传言,无非就是江泽民为晚年自保护而安排好的“院外压力集团”和“社会主义官僚中国”发出的拥江呼声罢了。
江泽民其实是一个很会玩弄政治权术的人,在他应该“退位”的时候,手上几乎已经握住了所有王牌。江还有梦想像毛泽东和邓小平那样留名青史的野心。他未能仿效邓小平收回香港那样实现大陆统一台湾的“大业”,但他也想以推动中国现代化的伟人地位与邓小平平起平坐。欧阳华指出,江泽民梦想当中共伟人的计划就像一枚“两级火箭”。第一级是“意识形态”:他希望把他提出的“三个代表”理论载入党章。估计江泽民的这一步不会错失良机,因为一切迹象显示十六大将为他的“三个代表”理论大唱赞歌。如果他最终如愿将他的理论载入党的章程(似乎很有可能),那么江泽民也就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成为事实上的中国共产党首席意识形态长官;而他从此也就树立了他在中共党史上无可争议的理论权威地位。即使在被迫让权(或部分让权)之后,他也能像邓小平当年“垂帘听政”那样,拥有最后的决策权。他很愿意全党把他尊为红色中国的“守护神”。
既然这一切都安排好了,该得到的得到了,将得到的也快得到了,他为何不痛快而潇洒地把总书记的职务交给胡锦涛呢?胡锦涛只能感激涕零,甘愿做他江泽民“精神上的儿子”,一个“受封的人”。欧阳华认为,这个交班的图式并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江泽民完全控制了中国的国家“董事会”即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那么他交出总书记的职务也是很可能的。这就是江泽民“两级火箭”的第二级。
欧阳华认为,北戴河和十六大的真正战役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这是中共决策的核心。它由中央政治局22名委员和两名后补委员选出7人组成。对于江泽民来说,这场关键战役的结局现在还不明朗。可以设想,江泽民这几天在北戴河的牌局就是设法让可靠的人进入政治局常委,而这些人今后将以他的名义操控权力机器。
为了在这种权力的讨价还价之中占踞主动地位,江泽民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步骤,在北戴河战役中一开始就把底线抬得很高。欧阳华认为,这就是为什么近日突然大量透露出有关江泽民不退的传言之原因。江泽民想借此给对手一个压力:要想让他退,就得按其意愿接受政治局的组合。如果对手愿意就此谈判,那江泽民可以作出给面子的姿态,任命胡锦涛为中共中央总书记,但这只是一个被架空的职位,因为江的人马绝不让胡锦涛一人指挥党的决策中心政治局常务委员会。
由是观之,中共十六大人事安排的关键是政治局,尤其政治局常务委员会。现在,统治红色中国的七个人是:江泽民(76岁)、朱熔基(74岁)、李鹏(73岁)、蔚健行(71岁)、李岚清(70岁)、李瑞环(68岁)和胡锦涛(60岁)。按中共高级官员退休年龄理论上的规定,政治局常委中包括江泽民在内上70岁的四人或五人应该退下来。但对于江泽民来说,不让掌管党组大权的曾庆红进入政治局,他绝不轻易离去。江泽民还想把广东省省长李长春(58岁)也塞进政治局。第三个可能的人选是60岁的温家宝,被视为明年3月可能接替朱熔基出任总理。李岚清和李瑞环可望继续留任政治局常委,而李瑞环可能接替李鹏的人大委员长职务。只要曾庆红等四五个亲信进入政治局常委,江泽民就可以放心了。他的利益集团(包括他那位掌握巨大商业利益的儿子)日后就有了保护,不会受到政敌的加害。
中共北戴河“两代人之战”是酷烈的,而且共产党走到今日这一步,权争已经超越了单纯意识形态的传统框架,而深入到集团利益(包括金融利益)之中。欧阳华指出,北戴河海滩熙熙攘攘的度假人潮和西山别墅进进出出的德国豪华轿车,在某种意义上是中国现代化的标志。但它也说明,经历24年改革之后的中国虽然开始迈向小康生活的现代水准,但领导人和“群众”没有丝毫的接触。红色帝国的政治体制依然处在中古时代,与明朝时候高度中央集权的体制几无区别,还是那么专制、漆黑、没有一点透明度。中国就像一个正在变化的国家,却同时也给人以一成不变的感觉。也许这不过是一个幻觉。但愿如此。中国的政治机器如不加以改革和现代化,共产党的政治家们哪一天突然醒来,会发现历史是如此的酷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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