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從來都面對兩難。一旦容許地方政治經濟力量發展起來,對中央集權就是一種威脅。(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貴州的債務危機,並不教人感到意外,但背後牽涉到的根本問題,可能遠遠超過多數人的想像。
自從2006年起,地方政府的開支,不成比例地膨脹。其中一個最主要原因是「十一.五」之後,中共希望透過擴大開支去發展落後地區。但這個過程不但浪費,而且衍生不少投機取巧的活動,以讓官僚中飽私囊。由2016年起的「十三.五」,中共嘗試改變了經濟發展策略,甚至近年積極打擊房地產,以抑制地方政府無序槓桿放大。
每個大國,都有發展不平衡的問題;高度發展的地方是少數,絕大多數地區能夠達到小康已經算不錯了。在這個過程中,人口自由流動是最重要的因素;讓農村地區的人口移居到經濟中心地區,留下的人口的平均收入自然會相應提高。更重要是,從1978年到2008年,中國大陸透過人口流動,滿足了勞動力需求,這也造就了二十年的快速經濟增長;勞動力將資本帶回鄉郊,也成為了鄉效地區發展的動力。
然而,在中國大陸,編戶齊民是數千年來最重要的統治手段之一。所以,到現在戶籍制度仍然是中央集權的主要社會控制手段。一、二線城市的居民也不願意開放自己的身份給外來人口。結果過去十多年,高度發展的大城市出現了人口急速高齡化的現象,勞動力和人口增長卻集中在落後地區,令當地的人均收入停滯不前,這也是為什麼中國大陸整體的經濟增長率開始放緩的原因。
以上的因素彼此相關。如果中國的人口能夠自由流動,一些地區的政治和經濟力量可能會更強大,特別是珠三角和長三角等地區。歷史證明,這些地區的發展趨勢往往會在中長期內挑戰中央政府的集權統治。這也是為什麼中共非常關注「在地城鎮化」,而不是透過人口流動來解決發展不均的問題。
中國大陸這一片土地上的政權,從來都面對著同樣的兩難。一旦容許地方政治經濟力量發展起來,對中央集權就是一種威脅。反之,要維持中央集權,就唯有回到封閉的經濟模式,透過控制極少數的尋租者來間接地控制更廣大的民眾。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大陸有少數知識分子曾經幻想過,這個神奇國度會走向共和與聯邦;但這種想法也意味著政治體制的徹底改變。但過去十五年來,已經再沒有人夠膽想像中國大陸的體制會循這個方向發展。
反之,現實中的中共,卻不斷增加中央的控制。目前見到的財政困局,某程度上亦可以視為是集權中央的代價;事實上,這種中央集權的代價遠高於大多數人的認知。由於要控制社會結構,中共不願讓人口自由流動,與此同時亦嘗試引導資源,發展落後的鄉郊,結果這種人為的資源導向,卻令地方開支不合理亦不成比例地膨脹;地方政府不斷膨脹的開支,變成結構財赤,並成為債務。地方的債務到了不能負擔水平,最終還是由中央埋單。
所以,貴州債務危機所揭露的,其實只是整體管治問題的冰山一角。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