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溫州市遠眺(圖片來源:Wikipedia)
【看中國2022年9月12日訊】2011年前後,溫州江南皮革廠老闆黃鶴,成為了中國的第一代街頭網紅。
中國大地街頭巷尾的地攤上,都能聽到這樣的廣告詞——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老闆黃鶴吃喝嫖賭 ,欠下了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
黃鶴的背後,是一代溫商的垮塌。
2010-2011年,全國「金融去槓桿」,遇上了全國「樓市大調控」。
樓市收緊,連續出臺3輪集中調控。央行連續5次加息,12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
此時的溫州民間借貸,利率已經超過歷史最高值。月息達到6分,年化最高達到150%。此時的溫州房價,泡沫也已經超過歷史最高值。人均收入3萬的溫州,地價干到了將近4萬。
該來的,終於來了——
溫州爆發了規模最大的民間借貸危機,跑路潮來了。
江南皮革廠黃鶴因賭債跑路;波特曼咖啡因經營不善跑路;溫州眼鏡行業龍頭信泰集團董事長胡福林因資金鏈斷裂失蹤;百樂家電鄭珠菊攜款潛逃被警方抓捕歸案……
僅9月12日至22日,10天時間有7家溫州知名企業的老闆,捲入失蹤漩渦。一個個單一事件,成為一桶桶燃油,倒入了民間借貸危機的火坑中。
火勢,已蔓延至溫州全城。
溫州地區銀監會公布的不良貸款率達到了5%,遠超平均1.5%的水平。部分銀行的壞賬率,高達20%。此時的溫州,已經無人能救。溫州樓市和金融市場,在沉默的放棄聲中,硬著陸了。溫州銀行業,統計虧損金額達到1600億元,而民間信貸虧損額也高達百億元。溫州房價全面腰斬,集中坑殺。鹿城廣場從10萬/㎡跌回到了開盤價4.5萬/㎡。
爆發危機,本不可悲。但可悲的是——
危機爆發後,銀行的一系列騷操作,更讓溫州人絕了實業的心。
據不完全統計,溫州有98%的企業存在互保貸款。在民間借貸危機爆發後,諸多銀行秉承著「死道友不死貧道」、「情況不對拍屁股就跑」、「只同甘不共苦」的精神——
他們在一家企業發生危機後,對互保企業立即抽貸。2008年逼著你去借錢的銀行,2010年全在逼著你還錢。於是,溫州一大票運行良好的企業,因為互保聯保,一夜之間鍋禍從天降,被拖入泥潭中。
2012年,擁有90多家子公司的莊吉集團,因銀行連續抽貸和船東棄船,陷入了資金困局。為之提供擔保的眾多民營企業,擔保總金額逾300億元,受到牽連,遭到銀行斷貸。
溫州商界,每天都能聽到跳樓、跑路的消息——借錢的老闆,互保的企業、倒錢的中介、出錢的普通人,人人自危。哪怕是10年後的今天,溫州人再提到那場危機,仍噤若寒蟬。
他們在實業中受過的傷,倒逼著他們以更快的速度倒入一場場更大的危機中。
2013年,P2P席捲大江南北。溫州人一看,什麼P2P,不就是咱們30年前玩爛的「抬會」——走,去網際網路之都杭州,搞起來。
2015年,區塊鏈席捲大江南北。溫州人一看,什麼數字幣,不就是咱們20年前玩爛的「集資傳銷」——走,去網際網路之都杭州,搞起來。
2017年,杭州樓市正高歌猛進。溫州人一看,什麼城運來襲,不就是咱們20年前玩爛的「控盤炒房」——走,去網際網路之都杭州,搞起來。
過去的10年間,溫州人一路小跑,一路轉場。從P2P的行業大地震,轉場到幣圈的頂級大會,再轉場到杭州的城運紅利……
新世紀的第二個十年,溫州已無人談及「實業興國」的夢。
行走在溫州的街頭,看著街上奔流而過的瑪莎拉蒂、AMG和法拉利,在時不時的提醒人們,它過去的榮光。只是不知,這些奔流而過的人們是否還能回想起——30年前,頂著改革壓力前行,在工廠裡守著機器、在大街上背著產品到處推銷的父輩們。
有人說,幣圈的年輕人最喜歡看的書,是李笑來的《通往財富自由之路》。但他們卻忘了,早在30年前,他們的父輩就登上了BBC,講述中國的「通往富裕之路」。
從未有一個城市,能像溫州這樣讓人充滿唏噓。它彷彿是一座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博物館,充滿歷史碾過的榮光與遺蹟。
溫州,發跡於改革開放初期,靠商品匱乏下的製造業,掘到了第一桶金;溫州,弄潮於改革開放中期,靠城鎮化催生的房地產和大生產催生的能源業,綻放在新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溫州,缺席了科技浪潮的網際網路和產業升級,卻從未錯過炒房、炒幣、炒錢、炒煤炭等任何一輪脫實向虛的資本浪潮。
最終,溫州迷失在虛妄裡……
溫州,曾抓了一手爛牌,卻打出了讓人叫好的奇蹟。繼而,又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過往的榮光,是溫州的璀璨背景色,也是它揮之不去的灰色魔咒。這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也是中國資本化浪潮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