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懲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圖片來源：Pixabay）
在古代眾多的格言著作中，《格言聯璧》是較為優秀的一種。作者是生活於清代道光和咸豐年間的金纓，又稱金蘭生。該書問世後，受到士人的好評，流傳民間，遠播海外，影響深遠，讀者眾多。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該書再版時，當時的史學大家孟森也為書作過序，其中言道：「清咸豐間，山陰金蘭生先生，輯為《聯璧》一書，分門採錄，有條不紊。世重其書，刊刻流布，日增月盛，可知好善人有同心。因世衰道弊，陷溺益深，救世之士，益亟於提倡是書，以資警醒之用。」這是對該書益世作用的高度評價與肯定。
《格言聯璧》把各種格言劃分為十類：學問、存養、持躬（攝生附）、敦品、處事、接物、齊家、從政、惠吉、悖凶。
《格言聯璧》讀起來琅琅上口，許多格言大家耳熟能詳。筆者讀之，受益良多，故摘錄數則，以饗讀者。據專家統計，全書格言有六百多條，有意者，可尋全本來閱讀。
62.怒要實力消融，過要細心檢點。
參考譯述：惱怒的時候應當盡力消解怒氣，犯錯誤時要細心檢討自己的過失。
63.古今來許多世家，無非積德；天地間第一人品，還是讀書。
〔原注〕傳家久遠，總不外「讀書積德」四字。若紛紛勢利，真如煙花過眼，須臾便滅。古聯云：樹德承鴻業，傳經裕燕貽。又云：樹德箕裘惟孝友，傳家彝鼎在詩書。又云：天庥靜迓惟為善，祖澤長延在讀書。又云：欲高門第須為善，要好兒孫必讀書。又云：立品定須成白璧，讀書何止到青雲。皆格言也。
參考譯述：從古至今，天下的許多名門世家，沒有不是靠積德行善而興旺的；世間最高尚的人，靠的是讀書學習聖人的言論。
（〔原注〕要想家業世代興旺，總要靠讀書和積德，如果紛紛熱衷於權勢財利，那就像過眼的煙花，頃刻間就消散了。古代對聯說：「培養高尚道德，才能繼承祖先的鴻業；傳授聖賢經典，才算留下了豐厚的遺產。」又說：「樹立德行和繼承祖先的事業，要靠孝敬和友愛；傳家接代的至寶，在於詩書。」又說：「等待天降的福祿，只有積善；延長祖宗的恩澤，在於讀書。」又說：「要想門第顯貴，應多做善事；要想兒孫成才，須刻苦讀書。」又說：「培育人品，應當追求達到白璧無瑕；讀書課業，目的不僅在於直上青雲、高官顯爵。」這些都是格言。）
64.憂愁則氣結，忿怒則氣逆，恐懼則氣陷，拘迫則氣鬱，急遽則氣耗。
〔原注〕是惟心平氣和，斯為載道之器。
參考譯述：憂愁會使人的心氣鬱結不暢，發火會使人的肝氣逆向流動，恐懼會使人精神低沉、神氣不足，拘謹壓抑會使人心氣抑鬱不釋，急躁緊張會使人精氣消耗、精疲力竭。
65.懲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懲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參考譯述： 控制憤怒的情緒應如同摧毀山巒般堅毅，消除欲念應有像填平深淵一樣的志氣；控制怒氣要像救火一樣迅疾，消除欲念要像防洪一樣果斷和百倍警惕。
66.處逆境心，須用開拓法；處順境心，要用收斂法。
〔原注〕智慧如鏡，富貴福澤，其翳之者也；困苦艱難，其磨之者也。徐曙庵云：最妙是一個逆字，今人處順境，現成受享，有何意味！惟逆則艱難險阻中，陶煉得幾許事業。故逆來順受四字，隨在當有自得處。薛文清云：國以逸欲而亡，家以逸欲而敗，身以逸欲而為昏愚、為戕賊，患無不至。蓋憂患是天理之行，震動驚醒，心膽變換之地。安樂是人欲之窟，般樂怠傲，志溺魂銷之地。故孟子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語云：富貴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處順境者，可以知所警矣。
參考譯述：處於逆境的時候，心境應該開拓，以便磨練意志；處於順境的時候，言行應該收斂，以便嚴於律己，以免因放縱而鑄成更大的過失。
（〔原注〕人的智慧如同一面鏡子，富貴幸福的生活，會使它蒙上塵垢；而困苦艱難的處境，卻能把它磨得光亮無比。徐曙庵說：「人生最妙的是一個『逆』字。現在的人總處在順境，坐享其成，這有什麼意味？只有逆境的艱難險阻，能夠磨礪鍛煉人在事業上獲得成功。所以成語『逆來順受』，使人隨處有所得益。」薛文清說：「國家因為安逸放縱而滅亡，家業因為安逸放縱而衰敗，自身因為安逸放縱變得昏聵愚昧，乃至被殘害，禍患無所不至。憂患是天道運行中能使人思想震動驚醒，使人心胸膽識為之振奮的地方。而安逸享樂則是人欲的洞窟，種種享樂使人倦怠苟且，消磨著人的意志。所以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語說：「富貴並沒有和驕奢約定，但驕奢就會自己到來；驕奢並沒有和死亡約定，死亡就會自己到來。」處在順境的人，聽了這些話，可以有所警戒了！）
67.四海和平之福，只是隨緣；一生牽惹之勞，總因好事。
參考譯述：天下祥和平安的福澤，只是順應機緣、任其自然的結果；一生煩擾牽掛的勞累，都因愛興事端、多嘴多舌而招來。
68.處草野之日，不可將此身看得小；居廊廟之日，不可將此身看得大。
參考譯述：處在卑微的位置，不要把自身看得微小、自輕自賤；處在高貴的位置，不要自高自大、傲慢無禮。
69.讀書即未成名，究竟人品高雅；修德不期獲報，自然夢穩心安。
〔原注〕不因果報方修德，豈為功名始讀書！
參考譯述：讀書即使不能達到成名的高度，畢竟能使人品德清雅；修養德行根本沒有想過要得到回報，這樣心胸坦蕩、夢穩心安。
（〔原注〕不是為了得到報答才去行善修德，更不是為了博取功名才去發憤讀書！）
70.人爭求榮乎，就其求之之時，已極人間之辱；人爭恃寵乎，就其恃之之時，已極人間之賤。
〔原注〕世間之趨炎附勢者，大都但知攀附權貴，而其人之邪正不問焉。及事敗後，畢竟同歸於盡，真為可憐！即使幸而漏網，而以一身名節之重，不思流芳百世，乃甘受黨援之汙，反致遺臭萬年哉！劉念台云：進取一路，誠士人所不廢，而得之不得，曰有命。人情若不看破，奔走如狂，妄開徑竇，呈身之巧，有無所不至者。幸而得之，立身已敗，萬事瓦解，況求之而未必得乎？真枉做小人也。
參考譯述：人們爭相追求榮華權勢，就在開始追求的時候，就已經受盡了人間的屈辱。人們爭相尋找自己的靠山，為爭取上司的恩寵而諂言媚色，就在這種行為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體驗這世間的低賤和卑躬屈膝。
（〔原注〕世上趨炎附勢之徒，大都只知道去攀附權貴，而對那權貴人品的好壞是根本不問的。等到事敗之後，最終只好和那奸邪的權貴同歸於盡，真是可憐啊！即使僥倖漏網，而憑自己名聲和節操的重要，不去追求流芳百世，卻甘心受到私黨的玷污，最後是遺臭萬年，也令人可悲可歎呀。劉宗周說：「功名仕途，雖然是讀書人所不能不追求的，但得到得不到，這是命運的安排。如看不破這一點，為了博取功名就會發狂地奔走，打通各種門路，賣身投靠，手段用盡，真是絞盡腦汁。即使僥倖求得了功名，自身的名聲已經敗壞了，無法挽救，又有什麼用處呢？又何況苦苦追求也未必能如願呢？這種做法真是白白地做了小人！」）
71.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從烈火中鍛來；思立揭地掀天的事功，須向薄冰上履過。
參考譯述：要想人品完美無瑕，如同精金美玉一樣，一定得從艱苦的環境熔爐中鍛煉陶冶出來，就如同在烈火中千錘百煉，努力磨練自己的心性。要想成就翻天覆地的功績事業，一定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經歷時時警惕、小心恭謹的艱難過程，努力鍛煉自己的德行能力，才能成就大事。
72.無事時，常照管此心，兢兢然若有事；有事時，卻放下此心，坦坦然若無事。無事如有事提防，才可弭意外之變；有事如無事鎮定，方可消局中之危。
參考譯述： 沒有事情的時候，常要照管這顆心，兢兢業業，好像有事一樣；有了事情的時候，卻要放下這顆心，泰然安閒，好像沒事一樣。沒有事情若能像有事一樣的提防，才可以平息意外發生的事變、從容應對；有了事情若能像無事一樣的鎮定，才能夠消除危急的局勢。
觀世間極惡事，則一青一慝，盡可優容。（圖片來源：Adobe Stock）
73.強不知以為知，此乃大愚；本無事而生事，是謂薄福。
參考譯述：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硬要裝作知道，這是絕頂愚蠢的表現；本來沒有什麼事情，卻要找事以操心盡力、招惹是非，這是福分淺薄的做法。
74.是非窩裡，人用口，我用耳；熱鬧場裡，人向前，我落後。
〔原注〕人皆擾擾，我獨安安，此是何等襟度！
參考譯述： 在多是多非的環境裡，別人喋喋不休，自己應該聽而不言；在爭名逐利的氣氛中，別人奔走爭先，自己則默默後退。
（〔原注〕別人都紛紛擾擾，而自己卻安逸閒適，這是什麼樣的胸襟氣度啊！）
75.觀世間極惡事，則一青一慝，盡可優容；念古來極冤人，則一毀一辱，何須計較！彼之理是，我之理非，我讓之；彼之理非，我之理是，我容之。
〔原注〕呂新吾云：兩君子無爭，相讓故也。一君子一小人無爭，有容故也。爭者，兩小人也。兩個爭氣，一對小人，一般受禍。陳榕門云：一時之名利得失，一事之意見取捨，原不必定踞勝著。至於國家大事，倫常大節，又當別論。
參考譯述：同世上那些傷天害理的壞事相比，對別人所犯的一點過失錯誤、一點邪惡罪孽，就盡可以寬容了；念及古來那些極受冤屈的好人，對自己所受的一些譭謗、一些羞辱，又有什麼可計較的！你的道理對，我的道理錯，我就退讓你；你的道理錯，我的道理對，我就寬容你。
（〔原注〕呂坤說：「兩個君子爭不起來，因為互相謙讓；一個君子和一個小人也爭不起來，因為君子能夠寬容；能爭起來的，一定是兩個小人。兩個小人意氣相爭，一定同樣遭到禍患。」陳宏謀說：「對於一時的名利得失，一件事的意見取捨，本來不一定要自己取勝。對於國家的大事，對於倫常的大節，又當別論。」）
76.勤儉，治家之本；和順，齊家之本；謹慎，保家之本；詩書，起家之本；忠孝，傳家之本。
參考譯述： 勤奮節儉，是治理家庭的根本；和睦順從，是經營家庭的根本；謹慎小心，是家庭能夠長久持續的根本；讀書勤學，是家族能夠興旺發達的根本；忠厚孝親，是家庭能夠傳承的根本。
77.現在之福，積自祖宗者，不可不惜；將來之福，貽於子孫者，不可不培。現在之福如點燈，隨點則隨竭；將來之福如添油，愈添則愈明。
〔原注〕顏光衷云：世之登高第者，自以為讀書才能所致。權勢在手，恣傲無忌，盡改故步。孰知些小福分，皆從祖父殷勤得來，不添油注炭，熱焰能幾何乎？
參考譯述： 現在的福氣是由祖先積留而來的，不可以不珍惜；將來的福氣是要留給子孫後代的，不可以不培養積累。現在的福氣如同點燈，隨點隨滅，燈油終會枯竭；將來的福氣如同給燈添油，越添越亮，添得越多燈光就會越加持久明亮。
（〔原注〕顏光衷說：「世上考中高官的人，以為這是自己讀書的才能所致，因而一旦權力在握，就傲慢恣肆，把原先的做人原則全都拋棄了。誰知這點小小的福分。都是從祖輩父輩的殷厚勤懇得來的。不添油加炭，熾熱的火焰能保持多久呢？」）
78.住世一日，要做一日好人；為官一日，要行一日好事。
〔原注〕做好人，性情舒暢，血氣平和，夢裡清靜，有說不盡的妙處。陳眉公云：人生一日，或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行一善事，此曰方不虛生。熊勉庵云：積累功德，莫如居官為易。所謂順風之呼，回應自捷，往往有一事而可當千百善者。又云：凡職任朝廷耳目者，須詳訪民害，為生靈請命。則一舉筆間，可種永遠之福田。一人可以日行萬善者，莫捷於居官。
參考譯述： 活在世上一天，就要做一天好人；在朝廷中做一天官，就要做一天好事。
（〔原注〕行善做好人，心平氣和、精神愉悅舒暢，氣血平和，即使在睡夢中也清靜坦然，行善積德的好處、妙處真是說不盡呀。陳眉公說：「人生在世，只要能聽到一句善言，看到一件善行，作了一件善事，那麼就不虛此生啊！」 熊勉庵說：「積累善行功德，沒有比當官更容易做到這些的。有天時、地利的便利條件，做起善行影響更廣更大，往往作了一件善事可抵得上千百件的好事呀。」又說：「凡是在朝廷當官的人，應為百姓謀福利除禍害，要能為蒼生請命、有擔當。可能在公文中的一筆，就可以種下福田，恩澤綿延。一人可以日行萬件好事，最捷徑的就是當官能做到這樣啊！」）
79.窮達有命，吉凶由人。
參考譯述：人的一生是窮困還是通達，這都是命中註定的；每個人的吉凶禍福，這都是自己造成的。
80.積德於人所不知，是謂陰德；陰德之報，較陽德倍多。造惡於人所不知，是謂陰惡；陰惡之報，較陽惡加慘。
參考譯述：做善事、積累功德不被人所知曉，這叫做陰德，陰德所得到的善報要比陽德的善報高出一倍還多。做壞事、犯惡行不為人所知曉，這叫做陰惡，對陰惡的懲罰比起對陽惡的懲罰將會更加慘重。
（來源：清･金纓，《格言聯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