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子拾金不昧,最大受益者卻是自己。(圖為銀元寶,圖片來源: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明末清初作家馮夢龍著有《警世通言》、《喻世明言》及《醒世恆言》三本代表作,內容多為蒐集民間口頭流傳的傳說故事。在《警世通言》第五卷「呂大郎還金完骨肉」中,呂玉的尋子到返家的過程中所遭遇的經歷,可說是巧合連連,因果報應實在來得真快,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明代時江蘇常州府無錫縣東門外有一戶人家,兄弟三人,老大呂玉,老二呂寶,老三呂珍。呂玉家的兒子叫喜兒,六歲那一年,喜兒跟鄰舍家孩子去看廟會,結果一去不回,呂玉與妻子王氏一連找了數日都不見蹤影。
呂玉心情非常鬱悶,告別了王氏,外出做生意,一邊四處打聽探訪喜兒下落。幾年後的一天,呂玉走到一個叫陳留的地方,在廁所里拾到一個青布搭包,打開看時,都是銀子,大約有二百兩左右。
呂玉想道:「失主若找尋不到,肯定非常著急,說不定家破人亡啊。古人見金不取,拾金不昧,美德可嘉。我得在此等人來找尋,將原物還他!」呂玉等了一天,沒等著誰,只好往前走,在宿州地方一家客店裡,碰著一個叫陳朝奉的人聊起生意。陳朝奉嘆息說自己在陳留境內丟了一個搭包,搭包中有二百兩銀子。
呂玉問起搭包的模樣,發現與他撿到的一模一樣。呂玉二話不說,便把搭包以及銀子原物奉還給了陳朝奉。陳朝奉喜出望外,當下表示願意與呂玉平分,呂玉堅辭不肯。陳朝奉感激不盡,請呂玉到自己家中做客,並說道他膝下有一女,想與呂玉結為兒女親家。呂玉聽完淚如雨下,把兒子走失的事,一五一十講出來。
陳朝奉長嘆一聲,說:「我家裡有一個小男孩,是幾年前從別人那裡花三兩銀子買來的。現在十三歲了,就送給您,服侍恩兄左右,當作我的一點報答之意。」
陳朝奉喚出小男孩,呂玉發現這個孩子左邊眉角,竟然跟兒子一樣有個傷疤。呂玉心裡一驚,於是問這孩子,「你原是哪裡人,誰賣你到這裡來?」小孩道:「不是十分清楚,只記得爹叫呂大,還有兩個叔叔在家。小時被人騙了出來,賣到這來。」
呂玉聽完,便抱住小孩:「我正是你的爸爸,沒想到失散幾年,竟然在此相遇!」
父子相聚,陳朝奉一家也非常歡喜。呂玉起身拜謝陳朝奉:「孩子若非你收留,今日我們怎麼能夠父子重逢?」
陳朝奉感嘆地回:「大哥您有還金之德,上天引導您到寒舍,才能父子團圓啊。」
於是,兩家訂下婚約。陳朝奉還贈予父子倆二十兩銀子,好作為他們回家的盤纏。
呂玉本打算到寺廟捐出二十兩銀子。(圖片來源:Adobe Stock)
第二天一早,呂玉本打算到寺廟捐出二十兩銀子,在江邊忽然聽到人聲鼎沸。原來有隻船遇險,落水的人正在呼喊求救。岸上的人拜託岸邊眾小船去打撈救人,船工卻要求酬勞,一群人爭吵不休。
呂玉想,救人要緊,手頭正好有二十兩銀子,不如就賞給船工,拜託他們救人為先。於是,他對眾船工說:「快撈救,若救起一船人性命,我把二十兩銀子賞與你們。」船工們聽後紛紛趕去救人,沒一會整船人都被救起。呂玉將銀子付給船工,而被救起來的人們紛紛來感謝他,其中一人看了呂玉突然大聲叫道:「哥哥從哪裡來的?」
呂玉一看,不是別人,卻是三弟呂珍,道:「是上天派遣我撈救兄弟一命。」就叫喜兒見了叔叔。將著告訴弟弟還金遇子的事情。
呂玉的善念意外救起了親弟弟。(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呂玉問道:「你又為何到此?」
呂珍感慨道:「一言難盡,自從哥哥出門之後,一去數年,有人傳說哥哥在山西得到瘡毒死了,嫂嫂已是成服戴孝。二哥最近又要逼嫂嫂嫁人,嫂嫂不從。所以我才趕快出來打聽哥哥的消息,沒想到在這與你相遇。哥哥你得趕快回家,不然這事情恐怕會有變卦。」呂玉聽了非常驚慌,急忙叫船主馬上開船,連夜趕路。
再說王氏聞丈夫凶信,初時也疑惑。被呂寶說得活龍活現,也信了,少不得換了些素服。
老二呂寶一直對嫂嫂謠傳哥哥喪命的事,最後也聽信了這個噩耗,換了素服守喪。呂寶不斷勸其改嫁,但王氏想到,雖聽聞丈夫以死,但沒確定的消息,她可不信,便拜託小叔呂珍到山西打聽消息,若真有不幸,至少也得把屍骨一塊帶回來。
其實呂寶心懷不善,賭輸了錢,便開始打嫂嫂壞主意,聽說江西有人喪偶,想討一個太太續弦,呂寶就將嫂嫂與他說合,對方見王氏姿色不錯,願意出三十兩銀子。
呂寶得了銀子向客人說:「嫂子有些固執,好好請他出門,一定不肯,所以今夜黃昏時分,派人抬轎悄悄地到我家來,只看戴孝髻的,便是嫂嫂。不須多說,趕快扶她上轎,連夜開船去就是。」客人也就依他所說辦理。
呂寶怕嫂嫂不依,沒向她透露這事,不過私下讓他太太楊氏去勸勸她,但並沒向太太說到孝髻的事。
楊氏告訴王氏:「我丈夫已將你許配給與江西客人了,黃昏時分,客人就來娶親,我與你感情深厚,也沒法向你隱瞞,你先收拾打包,人家來迎娶時你才不會慌亂。」王氏哭起來:「我丈夫雖然死了,但我還不曾看到,等三叔回來,肯定會有個明確的消息,現在這樣逼得我好苦啊!」
楊氏左勸右勸。王氏最後說:「我現在還戴著孝髻,又怎能嫁人呢?」楊氏聽了趕快去找頭髻,也許是天意,當然舊髻兒也找不出一頂,最後將自己的頭髻換給了王氏。黃昏過後,江西客人引著燈籠火把,抬著一頂花轎,飛奔到呂家來,眾人推開大門,只認戴孝髻的就搶人。
楊氏喊道:「不是我啦!」
眾人那裡管三七二十一,搶了人便抬上轎,飛也似抬去了。
第二天早上,呂寶回來。敲了門竟然是嫂嫂開門,回家也看不見妻子,突然看到嫂子頭上戴的是黑髻,心中懷疑,詢問之下,王氏將換髻的經過說了一遍。
呂寶擅自賣了嫂嫂,結果令他捶胸頓足。(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呂寶捶胸頓足,原本想賣了嫂子,誰知倒賣了自己的老婆。正當要出門,只見門外四、五個人一擁而入,不是別人,正是哥哥呂玉,兄弟呂珍和侄子喜兒,挑了行李貨物進門。呂寶自覺沒臉見人,從後門逃出,不知去向。
王氏接了丈夫,又見兒子長大回家,問其經歷,呂玉敘述了一遍。王氏也把江西人搶錯媳婦的是說一回,呂玉聽完說:「我若貪了二百兩非義之財,怎能父子重逢!若捨不得那二十兩銀子,怎能兄弟相見?若不遇兄弟,怎能知家中情況。今日一家骨肉團圓,都是天意使然的啊!逆弟賣妻,也是自作自受,皇天報應,果然不爽。」
呂玉從此更加用心行善,家道日隆。後來喜兒與陳員外之女做親,子孫繁衍,五世其昌,出了很多達官顯貴。
峰迴路轉,因果報應在呂玉與兄弟間離奇的顯現。詩云:「本意還金兼得子,立心賣嫂反輸妻。世間惟有天工巧,善惡分明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