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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國2018年1月2日訊】讚美苦難似乎是一種無法遏制的潮流,電視、報紙上幾乎每天都在刊播一曲曲苦難的頌歌:
一女子幾十年如一日照料在工地摔成殘廢的丈夫,以及一家老小,她不離不棄、吃苦耐勞的精神感動了中國;
一個7歲小男孩獨自撐起殘破的家,人們感動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一個貧窮的單身盲人收養了一個女棄嬰,一把屎一把尿將其拉扯大,父女兩相依為命,令全城為之動容;
一老嫗陪75歲的丈夫撿了15年垃圾,走了近4萬公里路,可以繞地球赤道一圈,媒體讚頌道:「愛他,就陪他撿垃圾。」
……
在我們的傳統觀念裡,苦難就是財富。從學生時代寫作文開始,便大肆讚美起苦難來,比如,謳歌母親含辛茹苦,終將自己拉扯成人。但母親的苦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誰應該對這種苦難負責?做子女的在改善母親的境遇方面做了什麼?這些都不是表述的重點。
我們已經習慣於讚美那些在苦難中匍匐的人們,讚美他們吃苦耐勞,讚美他們任勞任怨,毫不吝嗇地用最華美的詞彙渲染他們的崇高,用苦難催生感動的典型宣傳將他們捧上道德神壇。
這樣的讚美,直接導致的後果,一是鼓勵苦難中的人們心甘情願承受苦難,認為自己所受的困難理所應當,甚至視苦難為光榮;二是誤導人們只關注籠罩在苦難之上燦爛的榮譽光環,而忽略了一切導致苦難的起因和內在的邏輯。
這樣的讚美,實際上是一種冷血,是一種惡毒。它毀壞人的尊嚴,傷害人的心靈,扭曲人的靈魂,扼殺人的創造力。
不可否認,在一定的意義上,苦難提升了人的精神品質,增強了人的生命厚度,激發了人的創造力,使一個人最大限度地擺脫生命的庸碌。但這樣的幸運只屬於極少數人。在大多數情況下,人們的尊嚴、心靈、創造力完全被苦難和淒慘的生活窒息。
隱居的陶淵明雖然在小茅屋裡,寫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美妙詩篇。但這根本不是苦難所激發出來的豁達心境,而是「不為五斗米折腰,尚有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的悠然自得。要是給他來個強征強拆,他還有對著鳥木花草吟詩作賦的雅興嗎?
說到底,陶淵明還是有選擇的自由的。而那些一無所有、靠出賣苦力賺取微薄收入的底層勞動者,他們幾乎沒有選擇,唯有匍匐在苦難中艱難前行。我們讚美農民吃苦耐勞、清潔工人勤儉節約、下崗工人衣著樸素,就像讚美太監守貞操、讚美奴才很聽主子的話一樣沒有意義。
「瞞和騙」的要訣在於,閉上眼睛,繞開真實人生,把一切需要改良的現實問題轉化成一個無私奉獻的道德自律問題,然後用形而上的空洞抒情代替形而下的技術改進。苦難華麗轉身,便成了一種美。
不讚美苦難,是對苦難承受者自身價值的凸顯和安慰,是對苦難製造者的無聲抗議。美國叱吒風雲的脫口秀黑人主持奧普拉是個私生女,9歲被辱,14歲生子,吸毒,被人虐待,60歲卻成為首位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黑人女性,成為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婦女之一。
有人說,如果奧普拉沒經歷那些苦難,就沒有現在的精彩人生,她該感謝那些苦難才是。可奧普拉不感謝苦難,她要感謝自己。2013年,離開《奧普拉脫口秀》兩年後,奧普拉在哈佛大學畢業典禮上作演講,講述了自己經歷的苦難、失敗、奮鬥以及幸福。事實證明,如果奧普拉沒有非凡的毅力,超凡天賦和過人的心智,她早就毀滅於無盡的苦難中。
一切美化苦難的華美言辭都是浮誇的,一切炫耀苦難的姿態都是做作的。面對世間的苦難,我們應常懷愧疚之心和悲憫之心,撥開覆蓋在苦難之上的美化悲情,看到苦難背後的種種問題。尤其是對人為製造的苦難,更要徹底反思其產生的根源,引以為戒,避免出現更多的苦難吞噬人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