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6年11月25日訊】編者按:生活在中共的世界裡,長期的洗腦教育和黨文化浸淫,讓人都不知道正常人是怎樣思想和生活的了。1989年「六四」事件後,於1993年輾轉來到美國的中國異議作家鄭義,就有這樣的親身感受。在美國之音11月25日發表的專訪中,他透露了這種細節的變化。鄭義說:美國的生活令我脫胎換骨。以下摘錄有關部分,以餉讀者:
主持人寧馨:有人說,流亡作家離開了生養他們的土地和人民,注定失去鮮活的生活素材、創作靈感和廣大的讀者群。但外面的天地,似乎也給您的創作提供了更廣闊的地平線。您來美後創作了許多散文,對美國和生活有許多超越國籍和民族性的觀察和反思,如「金棕櫚—葛底斯堡賦」等,有相當的影響力。在美國生活的經歷,如何影響了您的視野和創作?
鄭義:廣闊的地平線的提法很好。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美國的生活經歷使我有一種脫胎換骨之感。從細節說起吧:來美國幾年後,一天早晨,我送小女兒上小學,然後散步,見到路上有一小灘血,估計是小動物的,不覺心臟一下子收緊了。果然看見前面不遠處撞死了一頭小鹿。我趕緊回家拿了把鐵鍬來,把小鹿掩埋了。事後我不斷問自己,為什麼見到血會心驚,似乎承受不了?過去不是這樣脆弱,在宜賓武鬥時期,死人很多,醫院裡到處都是屍體,房間裡一個摞一個,只有英雄式的人物才能享受平躺著的待遇,一個房間停放幾具屍體。房間中間放了一個特大注射器和福爾馬林,有人不時來往肚子裡注射一針防腐劑。那是1967年盛夏時節的四川,整個醫院甚至整個城市都瀰漫著一股屍臭。我強迫自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走下去,看那些殘缺的屍體,看白花花的蛆從砍破的顱骨中一把把滾出來。為什麼?我要把自己鍛練成革命接班人,要記住深仇大恨,要堅強,「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我見到過太多的血和死亡,已經變得鐵石心腸,甚至也不在乎自己死亡。
來美國之後,才發現這裡是另一個世界,人們崇尚的價值是同情、悲憫、寬容、愛,而不是仇恨、鬥爭、無情。這種感覺是從細節開始的,比如經常在新聞裡看到對小動物的珍愛,一條新聞是開著救火車來鋸高處的樹枝,原來是一隻像狐狸的小動物把脖子卡在樹杈上了;又有一夥人來救小貓,那貓鑽進樓板下舊式暖氣通道裡出不來了,那架勢簡直要把房拆了。大雁野鴨大搖大擺地橫穿街道,所有的車靜靜地停下來耐心等候……身邊隨時發生的這些小事給我重大觸動,這裡是另一個世界和另一個人類。漸漸地我感覺心變軟了,淚水多了。漸漸地我感覺自己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作家了。心腸變得柔軟,這是流亡生活帶給我的最重要的饋贈。
責任編輯:司徒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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